若太子在招安途中出事,不僅可順理成章推舉雍王府上位,亦可嫁禍於肅王和梁州牧,將其一同拉下馬。
畢竟這兩人一個把控朝野,一個為禍一方,任誰活著都對雍王府極其不利,一日不除,便一日如芒在背。
此番被當眾戳破算計,趙元煜強作鎮定,心中卻暗自切齒。
這該死的病秧子!以前礙於面子還會假惺惺忍讓於他,而今卻敢當著群臣直面給他難堪,真是越發能耐了!
梁州通判獐眉鼠目,訕笑道:「太子多慮了。州牧大人若見太子親臨,必倒履相迎,又怎捨得讓太子遇險呢?」
「前不久孤不過閉門休養些時日,便有謠言橫行,擾我國本。梁州通判何來膽量越俎代庖,做此保證?」
趙嫣身姿纖弱,看向對面的趙元煜,「一旦有心之人拿孤之死大做文章,污衊隨行忠良不說,還會再次挑起朝廷與梁州蜀地的嫌隙,則今日之談必功虧一簣,難道這些都是世子想看到的?」
聞人藺聽到「忠良」二字,嗤的一笑。
倒是很久不曾有人這般形容過他了,乍一聽還怪諷刺的。
他看夠了戲,方吩咐一旁等候命令的大太監:「去回稟陛下,殿外的刑杖,臣已準備妥當。」
說罷也不待太監復命,轉身出門去了。
大太監躬身將肅王的回稟耳語轉告,皇帝端著不露喜怒的神仙臉,朝梁州通判的方向看了眼。
一旁的大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立即領悟聖意。
他不動聲色行至唾沫橫飛的梁州通判身旁,堆出慈善的笑來:「通判大人,陛下勞您借一步說話。」
梁州通判還以為自己的建議被採納,天子要垂問行賞,不由心下大喜,連連諂笑應允。
出了殿門,便見白玉雕欄邊置著一張圈椅,玉帶紅袍的俊美男子靠坐其中,縱使丹青妙手也難以描摹其風華之萬一。
他身旁擺著一張長凳,一捆粗繩,還有四名手持刑杖的禁衛。
梁州通判認出了這張臉,笑成兩條縫的鼠眼瞬時睜大,茫然駐足。
等他察覺到不對時,為時已晚。
兩名禁衛一左一右挾住他,扒下衣裳面朝下按在長凳上,想要掙紮起身,連手腳也皆被繩索縛住。
「陛下!陛下何以對臣如此……唔!」
聲音戛然而止。
殿外很快傳來了刑杖落在皮肉上的沉悶聲響,以及堵在喉嚨中的慘叫。
那慘叫聲在沉寂的大殿內被無限放大,眾人面面相覷。
聞人藺便在此時逆光而來,明明是閒庭信步的姿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心尖上,頗具凌寒壓迫。
「梁州通判監管不力,意欲挑撥皇上與梁州關係,置朝堂於險境,其心可誅。臣奉皇上之命,杖責六十以儆效尤。」
他說這話時仍是帶笑的,若沒有殿外殺豬般的慘叫,當是賞心悅目的一幅畫。
「爾等何意!殺雞儆猴,這就是朝廷的待客之道?」
何虎一拳砸在案几上,發出震天聲響。
到底是魯莽武將,猜不透天子心思。
龍椅上的男人年輕時,也是從十一位皇子中殺出來的鐵血帝王,如今再如何求仙問道,也不會縱容皇權被踐踏。招安,自然要招,但絕不能是朝廷跪著招安。
趙嫣心知肚明,梁州通判這棵牆頭草吃裡扒外,是最好的棄子。
這六十杖落在他身上,亦是落在在場每位臣子的心上:恩是天子施來的,不是搶來的。再有站錯隊伍者,梁州通判便是下場。
但這些帝王之術,大字不識的何虎自然不懂。
他只知道一旦深陷敵營遇險時,應當下意識尋找人質擋刀,使之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