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點頭:「太傅高瞻遠矚。」

「冬節將至,舉朝休沐七日,太子這幾日便不必來崇文殿。」

「太傅……」

等等!

趙嫣渙散的眼睛叮地聚神,抬起頭看向聞人藺。

天下竟有這等好事!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趙嫣搖首嘆息,那一瞬將生平所有難過的事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方堪堪壓住那顆雀躍起飛的心。

聞人藺嘴角勾起無甚溫度的笑意,懶得拆穿她。

撞鐘適時而響,半天的課業結束。

趙嫣攏袖行禮拜別太傅,直到腳步聲越過她漸行漸遠,再也聽不見了,她方從攏著的袖袍後抬起眼來,示意李浮:「走了?」

李浮端著涼透的茶盞退下,瞥了一眼門外道:「走啦。」

趙嫣活過來了。

年關將至,京城的天總是陰得多,晴得少。雪化還未及一旬,北風中又隱隱有了冰雪的溼寒。

春風得意的唯有趙嫣一人,歸程時嘴角都止不住上揚。

想起柳姬之事,趙嫣又折回坤寧宮請了安,將柳姬助力自己應付肅王之事如實告知,好讓母后放心。

回到東宮已是黃昏,趙嫣捧著鎏金手爐下轎落地,遠遠便見東宮衛統領孤星立於永福門下。

趙嫣清了清嗓子,吩咐流螢道:「肅王命我手抄《合縱》兵書,你去給孤找來。」

流螢不疑有他,領命退下。

趙嫣去了書房,屏退侍墨的內侍,等了不到半盞茶,孤星果然提著一個不起眼的綢布包來見。

「太子殿下。」

他行了禮,方將布包裡的東西小心呈上,「您讓卑職取的書捲紙墨,都在此處了。」

趙嫣不動聲色道:「可曾驚擾旁人?」

孤星道:「卑職只說歸家取些東西,沒讓旁人知曉。在明德館,亦是卑職親自清點整理的。」

「你做事踏實。」趙嫣頗為滿意。

孤星忙低下頭:「此乃卑職本分,不敢居功。」

辦事踏實謹慎,人又老實忠誠,是個可用之人。趙嫣暗中讚許。

「去忙吧,以後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趙嫣示意孤星退下。

她粗略翻看一番,幾本書籍大多是聽學之用,上面用硃筆密密麻麻寫滿了註解,彰顯著執筆之人的端正認真。

留下的書信甚少,趙嫣趁著流螢還未回來,將布包藏在寬大的狐裘中,悄無聲息帶回了寢殿。

夜闌人靜,流螢例行來寢殿檢查了一番,替主子仔細掖好被角,吹滅多餘的燭盞,便放下帳簾掩門退去。

趙嫣豎著耳朵聽,待殿門關攏,腳步聲遠去,她方披衣下榻,提著床頭那盞起夜用的小紗燈朝屏風後的小間行去。

她按下書架最底層的暗格,取出白天存放於此的明德館書信。

趙嫣席地而坐,將阿兄遺留下的這點信件文章捂在懷中,深深吐息,方懷著近鄉情怯的微微悵痛打開。

夜燈昏暗,唯一人一影相伴。

【貢生王裕,叩稟太子殿下】

【貢生程寄行,親稟】

【沈驚鳴親筆】

幾封信寥寥數言,於禮教、國法、時政提出自己的精練見解,書信落款皆是明德館的儒生,想必就是那批與趙衍相談甚歡的同道之人。其中沈驚鳴出現的次數最多,其次則是王裕與程寄行。

沈驚鳴已死,剩下的兩人卻不知是何身份,趙嫣將他們的名字一一記錄在紙箋中。

最底下壓著兩張摺疊的信箋,展開一瞧,卻是趙衍親筆字跡。

想必是他寫給諸位儒生的回信,未來得及送出,便和書本一塊積壓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