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沾有血跡的半舊手帕從馬背上飄落,如一片雪花,湮沒於萬馬奔騰的黃沙之中。
容扶月捂著絞痛的胸口從夢中驚醒,顫抖得宛若風中將謝的花。
「夫人。」
侍婢披衣而起,慌忙給她倒出平復心疾的藥丸,送水服下。
容扶月喘息不定,推開空盞朝窗外望了眼,虛弱問:「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子時了。」
「侯爺沒回來嗎?」
侍婢訥訥。
方才護衛一路狂奔回來報信,說侯爺不知因何事被扣在太極殿了,府中上下皆是慌得不行。
「尚未……許是受陛下召見,商討國事絆住了腳。」
侍婢喏喏回答,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心虛不已。
容扶月想起在棲鳳閣外的轎輦上,太子對她說的那番話。
「舅母,你願意相信孤一次嗎?」
「孤有個法子可以試探舅舅,但恐有眼線監視,故而需舅母配合孤……」
「瞞過所有人後,孤會秘密送舅母回府,若舅舅按時歸家,則一切如常。而若他被扣留宮中,則說明你我猜測屬實。」
子時人未歸,容扶月心中已有了答案,抱著雙臂緩緩閉上了眼。
相識十八載,成婚八年,竟是……不識枕邊人。
回想起夢中所見,她的心臟仿佛被什麼東西貫穿般,泛起尖銳的疼痛。
宮中,月影在屋脊上鍍了一層寒霜。
永麟殿的宴席已經散了,太極殿暖閣中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登聞鼓響時,趙嫣便知聞人藺出手了。
為了避嫌,她刻意與聞人藺錯開,先一步趕去太極殿。
三法司的人幾乎皆已到齊,魏琰隨禁衛入殿,施施然朝皇帝撩袍跪拜請罪。
宴席上王侯公卿都在,鬧出這麼大動靜,皇帝只能被迫御審。
他坐得不似平日端正,右手曲肘撐膝頭,左手叉腰微微前傾身子,道袍蜿蜒垂地,平聲道:「肅王何在?」
話甫落音,聞人藺不疾不徐自殿外邁進,頎長的影子在地磚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暗痕。
他徑直從魏琰旁邊行過,欠身行禮:「臣來遲,陛下恕罪。」
皇帝擺擺手,示意道:「都來齊了,將擊鼓之人帶上來吧。」
柳白微一路將證人護送入殿,視線與一旁的趙嫣短暫相接,心照不宣。
見到證人的模樣,趙嫣不由微愣。
來者穿著灰撲撲的僧衣,眼上刀疤翻卷,一瘸一拐,正是中元節她在偏僻小寺中見到的、那名招待聞人藺的瘸腿老僧。
老僧艱難屈起殘腿,朝皇帝抱拳行了個軍禮道:「末將於隨,叩見陛下!」
皇帝齟了齟槽牙,問:「你是聞人蒼身邊的副將,於隨?」
「回陛下,正是。」
「是你擊登聞鼓,狀告寧陽侯魏琰?」
「是。」
「寧陽侯。」
皇帝抬了抬手,指向這位面毀腿殘的老僧,「你可認得此人?」
魏琰掃了於隨一眼,溫潤道:「臣眼拙,不識得這位高僧。」
「寧陽侯不識得末將,末將卻忘不了寧陽侯暗中所做之事。」
於隨頓首,嘶啞道,「天佑十年雁落關,寧陽侯暗中買通蒼將軍身邊暗卒,在將軍出城誘敵途中以冷箭伏擊,使其含冤而死……請陛下明察!」
趙嫣沒想到,她今夜的反擊竟會牽扯出這麼大一樁舊案隱情,殿中頓時一片吸氣聲。
「什麼?!」
「聞人蒼將軍不是死於敵軍馬蹄之下嗎,怎會和寧陽侯有關?」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