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與許茂筠擦身而過時,趙媗澀聲開口。

許茂筠以為她要道歉,半死不活地抬起頭來。

趙媗深吸一口氣,拿出平生最大的勇氣,握住腰間的玉環用力一拽,將拽下的玉環往宮牆上一撞。

清泠一聲脆響,玉環崩壞了一道口,漸起細碎的玉屑。

當著許婉儀驚訝的目光,趙媗將那塊那塊玉環遞到了許茂筠面前,抖著呼吸,一字一句道:「還給你。」

許茂筠的視線落在她的掌心,頓時臉色白了白。

那塊玉環,是定親時他送給四公主的信物。而此時,玉環缺了一道口,形似玉玦。

玦者,決絕也。

四公主這是……要與他情斷義絕!

「四公主,你這是做什麼!」許婉儀幾乎尖叫起來。

「你送的東西,還給你。」

趙媗重複了一遍,「我不要……嫁給你。」

說罷,她蹲身將那塊斷玉置於地上,朝怔忪的許婉儀行了大禮,起身就走。

「等等……四殿下!四……嘶!」

許茂筠方才的拿腔作勢全沒了,惶恐地想要抬臂阻攔,卻牽連傷處,撕心裂肺地咳喘起來,狼狽至極。

他已經被罷免官職了,就靠著做駙馬光耀門楣,雖說四公主出身卑微,到底是個公主,嫁妝不會太寒酸……他不能讓到嘴的鴨子飛了啊!

「四公主,勿要意氣用事。」

許婉儀嬌豔的臉扭曲著,冷冷道,「你以為退了這門親事,還有誰肯要你?」

趙媗步伐頓了頓,但沒有回頭。

直至走到宮道盡頭,拐過彎,趙媗強撐的背脊才驟然一軟,踉蹌扶住宮牆。

流螢和另一名宮婢忙上前攙住她,引她於階前坐下休息。

趙媗仿若抽離了最後一絲力氣,慢慢抱住自己的雙臂,喃喃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趙嫣蹲身,與她平視道:「不,四姐姐做得很好。」

「許婉儀說,許茂筠是我的未婚夫,幫他就是幫我……能為夫家做貢獻,就是女子最大的價值。」

趙媗閉目,如同在審判自己般,斷續道,「我是故意那麼寫的……寫畢壓在鎮紙下,是他自己偷偷取走,據為己有。」

趙嫣道:「他若不投機取巧,便什麼事都不會有,可見是咎由自取。」

趙媗搖了搖頭:「我私自悔婚,父皇定然震怒。」

想到此,她蒲柳般的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受盡冷落的少女總是格外脆弱,旁人的一句評論,一個目光,都能讓她誠惶誠恐。

趙嫣仿佛在四姐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不同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總是選擇張牙舞爪的方式來抗爭。

回東宮的轎輦上,流螢見趙嫣沉思不語,便寬慰道:「殿下勿憂,許公子犯下不敬之罪,早已失了駙馬的資格。聖上多半也就順階而下取消賜婚,不會過分責罰四殿下的。」

「我思慮的,不全然是此事。」

趙嫣抵著下頜,垂下的長睫蓋住眼尾小痣,「女子若想被人記住,往往需冠以夫姓。我要做想做之事,也需藉助兄長的身份……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這個世界如此不公,如此不講道理?」

「殿下……」

「我知道,世道如此,想得太多對自己未嘗不是一種殘忍。可既然想了,就總得做些什麼。」

譬如,或許能於明德館外另設女館,使女子也能讀書明理,能光明正大佔據文墨的一席之地。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看似小小的一個想法,真施行起來有多難。且不論「三綱五常」的禮法束縛,

家人的阻攔或是世人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