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心。」流螢忙扶了她一把。

趙嫣尷尬擺手,垂眸站穩,沒忍住腹誹了聞人藺一通。

……

經筵間門隙,文官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兒,或談笑或遠眺。

趙嫣託著下頜坐著,望著案几上流瀉的霧白薰香出神。

這幾日經筵開講,百家爭鳴,倒讓她見識到了一國文脈的重要性,筆墨文章中未嘗不是另一個戰場。

她有了想法,歪身以筆叩了叩身側柳白微的案幾,低聲道:「我有個想法,若能以明德館為範本廣開書院,傳授我們的想法,潛移默化之下定能聚集同道之人,聚水成川,豈不比單打獨鬥強?」

「確實如此,去年我們就與太子殿下討論過類似的提議。」

柳白微風雅地將手中摺扇轉了個花,挑眉道,「然而,殿下有錢嗎?」

「……」

趙嫣的神情變得幽怨起來,以筆抵著鼻尖道,「容我想想辦法……對了,許茂筠的底細探得如何?」

「和殿下猜的一樣,此人之前沒什麼代表作,恩科之後才聲名鵲起,性格狷狂,寫的詩文卻內斂得很,漂亮有餘,力道不足。」

柳白微眼眸一轉,收了扇道,「我去試試他。」

說罷他起身,朝許茂筠的那桌走去。

「經筵群賢畢至,怎可無詩助興?許編修,來與我聯詩敢否?」

柳白微單刀直入,張揚灑脫,許茂筠愣了愣方道:「我為何要與你聯詩?」

「你害怕了?」

「胡言!我十年寒窗苦讀,豈會怕你?」

「不怕就好。那便以『秋』為題,請諸君做評如何!」

文人都好鬥墨,見有熱鬧,便連聲叫好。

趙嫣瞥見許茂筠於桌下捏緊了雙拳,便知他露怯了。她淡笑一聲,起身撩開垂紗,進了東廂房。

霍蓁蓁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此時不知去哪裡閒逛了,東廂房內唯有四公主趙媗與一貼身宮婢在。

見到趙嫣進來,趙媗有些緊張地放下筆,以書卷蓋住案几上墨跡未乾的宣紙。

只此一眼,趙嫣還是看見了宣紙上「平波送秋」幾字,是一句未寫完的詩

她在對柳白微的詩。

一旁的宮婢行了個禮,眼睛直往趙媗身上瞥,看起來比趙媗還緊張。

趙嫣猜想四姐在許婉儀手下過得並不順暢,跟在身邊的也不會是貼心忠僕,便朝著那宮婢道:「孤想飲君山銀針,你去沏一壺來。」

宮婢有些猶豫,然而為服侍太子乃是天大的榮耀,她不敢推辭,忙福禮下去安排。

支走了宮婢,趙嫣這才於趙媗對面坐下,笑吟吟道:「孤忙於經筵聽講,還未來得及正經與四姐姐打聲招呼。」

「多謝太子。」

趙媗明明是姐姐,卻像個妹妹似的低著頭,不自然地捏著袖邊道,「裴……」

趙嫣知道她想問誰,便道:「裴颯沒來,還在家中禁足呢。」

趙媗輕輕「啊」了聲,連擔心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流露分毫。

生母被賜死,右耳失聰,輾轉寄人籬下,也不知許婉儀做了什麼,才將趙媗養成了這副謙卑內斂的性子……

趙嫣拿捏著分寸,開口道:「四姐姐可知,裴颯因何對許編修動手?」

許是聽力有損,趙媗的反應總比常人慢半拍,片刻才嫻靜道:「知道的。」

趙嫣望著她壓在書卷下的那張宣紙。以四姐姐的性子,若挑破這個秘密,只會令她警覺和難堪,效果恐適得其反。

趙嫣思忖片刻,輕聲問:「孤今日來不為別的,四姐姐是大玄公主,當真要嫁給這樣的人?」

趙媗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