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很有眼力見地退下,順便掩上了殿門。
「有柳白微的消息了?」
趙嫣知曉流螢有要事要稟,問道。
流螢搖了搖頭,低聲道:「是娘娘身邊的何女史來過,說潁川老郡王昨日已攜庶孫入京,意在求聖上恩旨,讓小王孫認祖歸宗。」
「潁川郡王?」
趙嫣搜羅了一番朝中宗室名錄,想起來了。
這位老郡王勉強算是父皇的堂叔,年近古稀,膝下只有一個獨子,且這位獨子十年前就因病故去了。
「我記得潁川王世子故去得突然,並未留後,這個小王孫是從何來的?」
「據聞是外邊女子生的,前不久才認回。」
「偏偏是這種時候……從哪裡撿回的?」
「暫且未知,老郡王將消息滿得緊。」
趙嫣想了想,唇角一提道:「潁川郡王雖與父皇同宗同姓,但畢竟已出了五代,空享爵位而已,並無實權。多個小王孫,也不會對東宮造成影響。」
倒是許婉儀肚裡那個,還未出生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流螢道:「雖說如此,但這位小王孫畢竟出現得太過巧合,又急著進宮來,娘娘擔心事出蹊蹺,讓殿下多加小心。」
趙嫣點頭以示明了,而後想起什麼,從枕下摸出趙衍遺留的那塊蓮花玉佩,以指撫了撫上面的輕微的裂紋。
「就選這個花樣吧。」
她挺身而起,下榻行至案幾後坐著,比對著從錦盒中挑了塊成色一致的玉料。
趙衍素愛蓮紋,以他的名義親手雕琢贈送,母后應該會喜歡吧。
趙嫣心想,就當是為趙衍盡孝了。
……
「去年冬天苦寒,非但叛黨熬不住,城外流民也不知凍死多少。誰承想入夏了又熱成這樣……」
崇文殿中,裴颯挽袖袒露兩條手臂納涼,斷眉擰成一團。
趙嫣以扇扇風,衣裳裹得嚴實不說,還有束胸層層纏繞,亦憋得胸悶氣短。
這天氣,著實反常。
正想著,李浮自殿外入,悄聲請示道:「殿下,潁川小王孫求見。」
「誰?」
「潁川老郡王剛認祖歸宗的庶孫。」
趙嫣和潁川老郡王面都沒見過,與小王孫更是不熟,不由訝然:「他求見孤作甚?」
李浮環顧殿內端茶送水的宮侍們,欲言又止道:「您見了便知。」
趙嫣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和這位小王孫打照面,對方到底意欲何為,一見便知分曉。
此時離聞人藺的武課還有一刻鐘,她思索片刻,吩咐道:「你讓他去後殿等著。」
趙嫣穿過長廊,朝後殿行去。
房舍門扇半掩,隱約可見一位身著月白緞滾金邊的貴氣少年臨窗而立,環胸抱著雙臂,高束的馬尾隨著他輕點的靴尖微微抖動,似乎等得有些不耐。
脾氣倒是挺大,趙嫣仿著「太子」的神態,溫聲開口道:「聽聞你找孤……」
少年聞聲轉過頭來,趙嫣未說完的話語戛然而止。
四目相對,趙嫣裝出的溫和霎時崩裂,半晌,睜大眼眸道:「怎麼是你!?」
潁川小王孫……不,柳白微放下環胸的雙手,所有的焦躁不耐都在見到趙嫣的那一瞬煙消雲散。
他微抬下頜,長眉習慣性一挑,張揚道:「我說過,會回來找殿下的。」
不遠處宮牆的樹蔭上,一隻通體油黑的碧眼烏雲弓背抻了個懶腰,邁著優雅的步伐穿梭於交錯的枝丫間,而後縱身一躍,踩著飛翼翹起的屋簷往上,翻入闌幹中,熟稔地蹭了蹭那雙修長筆挺的官靴。
「是嗎,姓柳的果真選擇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