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抬指解開繩結,拂袖一掃,三尺長、小字密麻的捲軸立刻如浩瀚煙海呈現於前。
【國之革新,首在賦稅。當改按人丁交稅為按田畝多寡交稅,如此士族不再大肆兼併土地、吞併地方政權,貧者亦有地可耕,繁衍生息;其次當改革科考,擢寒門、削勳貴,削弱世襲貴族對朝廷要職之掌控……】
上千字的捲軸,從賦稅、科考、宗室改革,甚至是崇儒輕教等大小十餘條例進行分析,提出改革要義。
這份文稿會觸及到多少人的利益,引來多少禍端,趙嫣想都不敢想。
捲軸的末尾還有一行小字,上面寫著極有風骨的數行誓言:【不管身居何位,吾皆願以死踐諾。
此生願效拂燈夜蛾,雖死而向光明。】
「拂燈……」
趙嫣總算明白沈驚鳴所贈的《古今注》中,阿兄珍藏的「拂燈」二字有何意義了。
此生願效拂燈夜蛾,雖死而向光明多麼宏偉而純粹的願望。
那群博學多才的少年願以用生命踐諾,將來入朝擁護太子革新,就如同飛蛾撲火般萬死不悔。
可他們都一個個的,倒在了黎明到來前。
趙嫣手捧著這份沉甸甸的革新政論草案,指尖微微顫抖,閉目幾度呼吸,方問:「這些,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柳姬亦是眼尾泛紅,低聲道:「我也不是一開始就信任殿下,而且,趙衍不願你捲入其中……」
她頓了頓:「本來那日想和殿下泡溫泉,將一切坦白,可是……」
可是,終究錯過了那個時機。
趙嫣盯著她,半晌輕輕問:「柳姬,你到底是誰?」
柳姬沒說話。
燈罩中的蛾蟲終是一頭撞入了燭火中,化作壯烈的青煙消散。
許久,柳姬像是下定決心般抬首,越過案幾,拉住趙嫣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胸前。
外袍滑下肩頭,繼而是墊著柔軟突起的裡衣,他將最真實的自己暴露於趙嫣面前
燭火的暖光下,那片瓷白的胸膛一馬平川,沒有半點應有的起伏。
他看著趙嫣的眼睛,道:「我的真名,叫做柳白微。」
風過無聲,聞人藺站在廊下,剛巧看到窗紙上兩道影子相對而立,拉手按胸。
肅王殿下以指腹蹭了蹭冷白手背上的牙印,半晌,微眯眼眸。:,,.
第43章第43章咬指
柳姬的聲音並不柔媚,身量亦不嬌小,五官輪廓張揚大氣,渾身上下透著綾羅脂粉也掩蓋不住的颯爽灑脫。
當他以超常的學識侃侃而談時,趙嫣並非沒有懷疑過。
而今親手觸及那片平坦緊實,她仍是微微睜大了眼眸。
「所以,你也是明德館的儒生?」趙嫣不太適應地微蜷手指,問道。
柳白微腰腹線條緊實瘦削而不羸弱,鬆手輕咳了一聲:「算是吧。」
趙嫣不太明白,即將科考入仕的少年為何甘願隱姓埋名。讀書人通常帶分三分清高,最是講究文人風骨,應是最不齒於塗脂抹粉扮成女子的。
想起被柳姬識破身份那晚的細節,趙嫣道:「你扮成女子入宮,是因為和趙衍的賭約?」
柳白微聞言揚眉一笑,「我這樣性子的人,怎麼可能被區區賭約束縛?」
他視線下移,望向燈罩中跳動的燭火,仿佛又看到了去年初明德館鏡鑑樓徹夜不息的燈火下,儒生與太子殿下促膝長談的盛況。
天佑十七年,春夜。
浪蕩不羈的沈驚鳴四仰八叉地躺著,與數名儒生相枕而眠。程寄行性格靦腆,則自己蜷縮在角落小憩,滿是墨跡的手中還緊緊握著起草的捲軸……
軒窗半開,孤燈之下,瘦弱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