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渊望向窗外,正看见一队新的囚犯被押来。

为首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那是谁?”

“回大人,天香楼浆洗房的丫头。”茶博士一边续茶一边叹气,“可怜见的,爹娘早没了,就靠给楼里洗衣养活弟妹……”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骚动起来。

那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开衙役,将包袱扔给人群里两个瘦小的孩子。

“照顾好小妹!”

说完转身就往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子上撞去!

鲜血顿时喷溅在汉白玉基座上,她软绵绵地滑倒在地,眼睛还望着那两个哭喊的孩子。

“晦气!”班头骂咧咧地踢了踢尸体,“拖去乱葬岗!”

裴临渊手中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最后看了眼那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拐进暗巷时,一个卖花女与他擦肩而过,飞快地塞了张字条在他袖中。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陆受贿逾万两,夜会定国公府。”

与此同时,沈凌瑶正站在沈府后院的阁楼上,透过窗棂望着远处大理寺方向升起的黑烟。

青杏慌慌张张跑上来:“小姐!不好了!常来送胭脂的薛婆婆也被抓了!她孙女在门外哭呢……”

沈凌瑶猛地转身:“薛婆婆?她不是早就离开天香楼了吗”

“说是……说是二十年前在天香楼当过厨娘……”青杏抹着眼泪,“那孩子说,婆婆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都送去了,人也没放出来……”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外便响起了砸门声。

“大理寺办案,赶紧开门!”

沈凌瑶脸色一冷,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姑娘,怎么办啊?”小丫鬟慌乱无措,脸上全是眼泪。

“别怕,拿我的披风来,若是一个时辰内我还没出来,就去库房取五百两到大理寺赎人。”

“为何不直接交银子避祸?”小丫鬟不解。

沈凌瑶一边系披风一边看着外头,目光幽深。

“我想看看……人间炼狱是什么模样。”

……

大理寺公堂前,四顶青布小轿同时落地。

沈凌瑶掀开轿帘时,正看见谢沉鸢站在不远处怀玉。

后面轿子里,苏婉柔的淡绿罗裙和柳如萱的鹅黄褙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沈姐姐……”谢沉鸢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别怕,我兄长已经去请父亲旧部说情了。”

沈凌瑶摇摇头,目光扫过公堂前持刀的衙役。

那些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素白的衣裙。

今日她特意穿了最简朴的衣裳,不施粉黛,只在腕间缠了条白纱遮住那朵梅花印记。

几人走进公堂,外头围观的人看到是四位姑娘,不由议论纷纷。

“肃静!”

惊堂木炸响,大理寺卿陆明德高坐堂上。

他今日换了身崭新的绛紫官服,胸前补子上的獬豸兽张牙舞爪,衬得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愈发阴沉。

“带人犯!”

水火棍敲击青石板的声响中,四人被带上公堂。

“你们四个见了本官为何不跪?”陆明德质问。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谢沉鸢冷笑,“我父亲是镇北将军谢锋,按律,三品以上官员亲眷可站立受审。”

陆明德眯起眼睛,目光转向苏婉柔:“这位是?”

“家父太医院院使苏明远。”苏婉柔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正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