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亲的头颅滚落在刑台上,沾满泥污的嘴唇一张一合,反复诅咒着“不孝女,不得好死”!

沈凌瑶终于吸入一口气,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冷汗浸透了素白中衣,湿漉漉地黏在脊背上。

窗外暴雨如注,被狂风吹开的窗棂啪啪作响。

冰凉的雨滴扫进来,打湿了床前小半片青砖地。

她摸索着去够床头的火折子,手腕却抖得厉害,铜制的火筒“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黑暗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刑场上父亲那颗头颅突然在记忆里转过来,腐烂的眼眶直勾勾对着她。

“不……不要……”

沈凌瑶猛地蜷缩起来,膝盖抵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里撕裂般的疼痛。

泪水无声地滚落,在下巴汇成细流,滴在交叠的手臂上。

你对他笑

雷声再次炸响时,沈凌瑶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

她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匕首,却见青露端着烛台匆匆进来,暖黄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小姐!”小丫鬟惊呼着放下烛台,手忙脚乱地去关窗。

“您怎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她看清了沈凌瑶脸上的泪痕。

青露咬了咬唇,转身从橱柜里取出干燥的寝衣,又端来铜盆兑了热水。

她跪在床边轻轻为沈凌瑶擦脸,什么都没问。

“奴婢去煮安神汤。”青露拧干帕子,声音放得极轻,“周嬷嬷新配的方子,加了些陈皮......”

“不必了。”

沈凌瑶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望向妆台上那个青瓷小瓶,那里装着从裴临渊药房中拿来的安神丸。

从前每个做噩梦的夜晚,他都会帮她倒水,亲手喂她服下,然后抱着她闻声软语地哄睡。

现在瓶里还剩三粒,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吃了。

“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沈凌瑶对青露摆摆手,看着小丫鬟端着烛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房门合上的轻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她重新躺回床榻,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窗外雷声渐远,只剩雨滴敲打瓦片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击。

咔嗒。

沈凌瑶猛地睁开眼。

那是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刺耳。

“青露?”

她撑起身子,素白的手指撩开床幔。

烛火早已熄灭,屋内只有偶尔闪过的电光照明。

房门好端端地关着,铜锁纹丝未动。

“是幻听吗?”

她自嘲地摇摇头,重新躺下。

或许是被那场噩梦搅得心神不宁,连耳朵都开始作祟。

睡意再度袭来时,沈凌瑶忽然感到衾被一沉。

一只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中衣贴上她的腰际,修长的手指正好扣住那道凹陷的曲线。

她浑身一僵,瞬间清醒。

低头看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翡翠扳指。

是裴临渊常年戴在左手拇指上的那枚。

“你……”

刚转身就被一股力道按回床榻。

沉重的身躯覆上来,带着雨水的气息和浓烈的酒香。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悬在她上方的脸。

裴临渊的喜袍还未换下,金线刺绣的红衣大敞着,露出里面被雨水打湿的白色中衣。

发冠不知何时摘了,黑发散落几缕,垂在她颈侧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