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克制着内心的不甘,摇摇头,转身想要逃离,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一股混合着皮革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踉跄后退,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沈小姐,别来无恙。”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沈凌瑶抬头,对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男人一身墨蓝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雨水顺着他的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更添几分凌厉。

“谢将军?”沈凌瑶惊讶地睁大眼睛。

谢沉戟松开手,后退半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沈小姐在看世子和郡主的大婚吗?”

沈凌瑶福了一礼,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凑个热闹罢了。”

谢沉戟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听闻沈家变故,本想今日去梧桐巷拜访,不想在此巧遇。”

沈凌瑶垂下眼帘:“多谢将军挂念。”

楼下的喜乐声愈发响亮,几乎要盖过雨声。

沈凌瑶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谢沉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那队鲜红的迎亲队伍越来越近,很快就会从望月楼下面经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体贴地没有点破。

“沈姑娘若有闲暇,不如一起用个午膳?”

沈凌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将军盛情,凌瑶却之不恭。”

她抬脚就走,却没注意地上水渍,不慎脚滑,整个人趔趄着撞在了谢沉戟身上。

而对方也没有推开她,温柔且有力地将她扶起。

“多谢将军。”沈凌瑶抬头冲他一笑,可眼底却多是落寞。

滂沱大雨中,整条朱雀街被洗得发亮。

青石板路面上,迎亲队伍的红绸缎在雨水中拖出蜿蜒的胭脂色痕迹,宛如一道道未愈的血痕。

裴临渊端坐在雪白战马上,喜服上的金线蟒纹在雨中依然熠熠生辉。

雨滴顺着他的玉冠滚落,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

忽然,他似有所感,勒紧缰绳抬头。

望月楼雕花露台上,沈凌瑶正对着谢沉戟展颜一笑。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宛如一弯新月。

谢沉戟微微俯身听她说话,玄色大氅将她半掩在怀中,像护着一件珍宝。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

裴临渊的手指在缰绳上收紧,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淌下,却浇不灭眼底骤然腾起的暗火。

从前每次她有求于他,都会这样眼睛微弯地笑起来,左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世子爷?“喜官撑着伞焦急道,“吉时快过了……”

露台上,沈凌瑶似有所觉,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嘴角的笑意尚未消散,眼中却已凝起寒霜。

雨丝在他们之间织成透明的帘幕,将记忆里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割裂成碎片。

谢沉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剑柄。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溅起无形的火星。

裴临渊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走。”

马蹄声重新响起,鲜红的队伍继续向前流动。

有片海棠花瓣从喜轿上飘落,黏在裴临渊的靴尖,又很快被雨水冲进污泥里。

望月楼檐角的风铃在雨中叮当作响,盖过了沈凌瑶手中茶盏轻微的颤抖声。

……

雨夜。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