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一下,不单是祭祀殿,连那些对祭祀殿颇多非议的清宦也对此感到意外,更遑论一干见风使舵随波逐流之辈。
于外间看来,皇帝虽然宠幸淳安君,但对君后一向仍是尊重有加,并不曾有半分怠慢之处,有时甚至礼遇得有些出格。拿昨日大典来说,以天子之尊亲自阶前相迎,若说是出于对祭祀殿的忌惮,着实不必。然而大典上那份恩爱模样只隔一日,便迎来这等雷厉风行的诀措,且毫不顾忌祭祀殿的颜面,便由不得人揣测,莫非这便要与祭祀殿刀剑相向了么?说来,霍廷玉身在京都,参与献俘的亲兵不足三千,没有兵的将军等于没了牙齿的恶虎,又堪何用?
人们的揣测在听闻蔺止犀抱病无法起身的消息后变得更加纷乱,甚至有人已写好了檄文只等陛前露一回脸,然而当霍廷玉星夜奔程已然再赴远关的消息传出之后,摩拳擦掌的放下了袖子,虚张声势的闭上了嘴巴,那些檄文,自然也只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一回合,算得各有胜负么?
皇帝自嘲地一笑。
霍廷玉不是无能之辈,诚如他所信,只要兵权在握,任谁也奈何他不得。
「陛下为何不废后?」
韩霖问他。
那是蔺无缺想要的结果吧,若是废了君后,就真正的一了百了了。
可他偏不遂了他心愿。
「废去一个君后,祭祀殿还会有第二个君后塞给朕。」
他这样回答韩霖。因为事到如今,就算他说他的君后只有无缺一人,也再不会有人相信吧。
许枫显然并不满意皇帝最终的旨意,但禁足于偏殿之内,封了后印,等同被废,也便未再多言,免得引皇帝多疑。他并不心急,蔺无缺再也不能是皇帝和祭祀殿间中和的那味药剂,皇帝现在所能凭赖的人只有他了。
移宫的旨意传到宣和殿的时候,蔺无缺正为兴平王和公主更换衣裳,婴儿柔软的肢体握在手中,令他心头发紧。
宣旨的内宦待他做完这件事方才宣读诏书。
蔺无缺安静地领了旨,循例叩谢
「谢圣恩垂顾。」
这是必须说的话,但他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倒让人摸不清他想些什么。
宫内的谣言已是沸沸扬扬,俱说这次的禁足,是皇帝终于看清君后善妒的面孔,痛下决心,又说,淳安君毕竟位份不同,不似从前那些无依无势的小君,莫名没了孩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奔走于宣和殿内的宫人正将那些用品一件件贴上封印。
蔺无缺望着襁褓中的孩子,在摇车前缓缓跪下来。
若他还有缺憾,便是再不能陪伴这两个孩子了。
督旨的宫人在他身后冷冰冰地催促。
「请殿下移驾。」
蔺无缺松开握着摇车的手,起身时却眼前一黑,踉跄着倒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