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1 / 2)

柳安的炙肉多是成串的,京里的炙子烤肉更像是在做一盘菜,只是不用锅而用缠得更细密的铁丝网。

牛肉片成极薄,用各样调料先腌制半日,直到入了味,等炭火将炙肉网子烤得通红,淋上一层油,鲜嫩多汁的薄牛肉片在上面一放,立刻皱缩变色,刺啦几声,再翻个过就熟了。趁热吃咸淡合宜,口齿留香,肉汁水丰盈,嫩中自带嚼劲,调料里还带着一丝微辣,正好下饭。

池小秋温了莲子汤,又早将米饭盛好,见钟应忱一进来,才露出的笑便冻住了。

钟应忱有事不会瞒她,只三言两语,池小秋便知道他又找到了新的线索。

“我查到了刑部的卷宗。其中有几人的尸格上,伤口与旁人不同,是被匕首所伤,正是船上的护卫。还有一人,旁人是或是迎面被到刺入,或是从背后捅伤致死,独他,是让刀砍了脖子。”

而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贼人交代,他们是令船撞上岸边,趁着船只受撞才下手杀人。

可那晚,他记得最是清楚。

风平浪静,船行无声。

第169章 水晶肴肉

钟应忱闭住一口气, 努力控制气愤乱颤的手,竭力让思路回到复写出的卷宗之上。

恨意太过澎湃是无济于事的,凡是扰他思路的, 都是需要舍弃的累赘。

那一晚的情形深深刻在记忆里, 哪怕已经时隔六年。每一刀都是他蘸着满船人的血往下锲入, 越是疼痛,越是清楚。

那被从侧边砍了脑袋的人, 叫做周大兴,是当时家里打发过来, 帮着料理船上行止诸事的, 是周大老爷心腹下头一个得力人。

而那几个被匕首抹了脖子的,正是跟随在船上的护院。

钟应忱回想起他在睡梦中被匆匆叫醒,迎头就是阿娘的一句:“快起来, 跟着方叔走!”

他还在困倦, 立刻就让下一句赶走了睡意:“快走!这船撑不过一刻!”

直到被方叔带到小船上,钟应忱站在船头, 被眼前一幕惊得不能动弹。

这艘载了他们十几日的大船, 原本要让人仰着头看,也只能看见荫蔽了天空带着威压的船舷, 这会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向水下沉去,不过片刻,船上的帆顶就已经和他视线一样高。

还有未及时逃出来的小厮丫头紧扒着船,拼命呼喊, 可眼下人人都自顾不暇,救人的赶不上船沉的速度, 到后头只能听见嘶哑变了调子的声音哀哀喊着,一遍又一遍喊, 泣血一般。

那时他只以为这就是噩梦了,而之后才晓得,刀从背后捅入,再从胸口穿出,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轻松得连残忍都好像淡去了,无暇去提。

如果将一切情绪都抽去,剩下的就是甘蔗渣一样木然而干瘪的事件。此祸起于船上,内部有人接应,外部有人补刀。而在船上做了手脚的人,并不知在他死后,还有人苦心孤诣的遮盖着这天晚上的真相。

比如这艘本是在平静无波的江上平白漏了水,却在卷宗里被写作因撞击巨石而沉没。

亲历此事的人已经死了,而又是谁在数月后帮忙?

池小秋打了一个寒颤。

阿爹在她心里是有固定形象的,比如做个甘愿驮着她的大马,再比如一遍遍给她演示花刀的大手,就是打死也想不出来,会出现这样一个要置亲儿于死地的父亲。

她小心掠了钟应忱一眼,又被他的神情所吓,倏然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他竟然发出极轻的笑声。

他站起来,脸上依旧是笑的:“吃饭吧。”

这回轮到池小秋坐立不安了。

可他也不过阴沉了这么一晚,隔日起早,仍旧给她打好了热水,拧热了巾帕,叮嘱几句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