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你们家,什么泼辣刁钻古怪的名头都只管往我身上招呼。现一家子齐心,只拿着我的短,还要我说什么!”

说到这里,她往地上一坐,便泼天似得叫骂起来,一时指着薛蟠骂贼配军,一时暗里讽刺薛家其他人。分明只是一个人,倒是能将满屋的人都压倒了去。

薛姨妈气了个倒仰,面白气噎地站起身来,手指着夏金桂恨声道:“你也不必调三窝四,指桑骂槐,亏得还是旧人家的女儿,倒在婆婆相公小姑子小叔子跟前撒泼起来!你不肯合离,好,我也不要这脸了,就是蟠儿,经了这一回罪,还怕什么?明儿我就休书一封,送到官衙里头去,你要不肯,我也不怕正经打官司!”

这话一出,众人都吃惊起来,就是薛蟠也跳将起来,叫了一声妈。

宝钗打量着夏金桂言语,见她稍稍发泄了一番,正要言语弹压一二,好完了今日的事,忽咋咋听到这话,也是回头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却难得刚强起来,浑然不似旧日的模样,也不理夏金桂陡然阴沉下来的脸,张口就喝了两个结实有气力的婆子,命她们将夏金桂拉出去。

这一通施为,弄得满堂寂静,就是夏金桂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生生被拽到外头去,才高声叫骂起来。

因前头的话,她也没了顾忌,竟指着薛姨妈骂了几句。薛蟠听在耳中,又是牢狱里经历了一回,满腹羞惭气恼的,当即脑子嗡的一声,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将出啦,当头就给夏金桂一个掌掴。

这啪的一声落下,真个里外都安静下来,连着拉拽的两个婆子都觉出异样来,讪讪得放下手略退了两步,唯恐受到牵累。

倒是夏金桂一手摸着脸颊,两只丹凤眼直直瞪着薛蟠,竟没有叫骂,反倒忽得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来:“好,好你个薛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得这一句,夏金桂既不叫嚷,也不动手,竟不用那两个婆子拖拽,自己扭头就走。

一身大红的衫裙,被日头一映,鲜红异常。

薛蟠不由看得怔住,迷迷糊糊的,倒有些醒不过神来,还是宝钗走到跟前来,叫了他一声哥,他才忙忙回头:“怎,怎么了?”

宝钗打量他两眼,见他神态倒还如旧,方往夏金桂远去的身影投去一瞥,片刻后又收回来,只拉着薛蟠往里头去:“罢了。妈还在里头等你呢。这一桩事,也是时候说一说了。”

薛蟠胡乱应了一声,到了里头,却见薛姨妈敛去了前头的神色,满脸倦怠疲惫:“蟠儿,你在里头不知道,这几日她闹成什么样。咱们家也糟践不住了,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竟是娶了个活太岁!”

说罢,她便将夏金桂近日种种言行说了出来,又道:“原是一家人,有福一道,有祸也是一道。不说旁个,就是你琴妹妹,这些日子也是多有受累的,好些事原说定了的,梅家又瞅着情景拖延下来。她说过一句话没有?反倒是百般帮衬我们料理事体,满心盼着你早些回来。”

薛蟠也没得话说,他早就深悔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只是到底被辖制住了些,又觉两家相当,去了这一个,后面再寻,又能寻什么好人,是以混着做罢。

这会儿薛姨妈强要如此,他虽还有些舍不得,却也没有旁话可说,只得垂头应下。

宝钗看着情景已定,虽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也不肯当众说出,又见薛姨妈、薛蟠都是精神不足,连日的疲惫忧心耗损不小,她便款款上前来劝道:

“这一桩大事,究竟不能一日两日就落定的。妈忙乱了这些日子,又提心吊胆的,睡也不得好睡,哥哥更不必说,在牢狱里,纵有亲戚打点了人照料,也难免气味腌臜,吃睡无着的,少不得又要担着心事,煎熬着人竟瘦了一圈,都该好生梳洗安歇了才是。”

她说得细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