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黛玉脸颊霞飞,早啐了一声,自避到里屋去了。
宝玉下意识起身要追,又被嘲笑声弄得面上发红,讪讪然止步,且求瑞哥儿过去一看。
瑞哥儿见多年心中忧虑得以化解,心中欢喜,因笑道:“这会子我却不敢讨姐姐的不自在。表兄也不必担心,说及终身大事,休说姐姐这样的闺秀含羞避人,差不多的男人也要有些不自在的。”
听他嘲笑,宝玉不由将三分燥意化作一巴掌,直拍到瑞哥儿肩膀上:“你这小子,混说什么!”
到底没再往里屋过去,只与紫鹃使了个眼色,他就讪讪着回过头,且问那小娥:“你这话又是从哪里听来?别是旁人胡乱混说着,你倒听了真。”
“原是老太太亲口提的,老爷太太都连声应了的,再真切不过的。”小娥笑道:“只怕等会子,各处都要贺喜来了,二爷还只管留在这儿不成?”
提起这话,宝玉也有些局促,眼睛往黛玉所在的里屋看了两眼,见紫鹃已是挪步往那里去了,方含糊应了两句,起身辞了去。
及等到了外面,忽听得吱呀一声,他转头看去,却见里屋的纱窗推了开来,露出黛玉半张粉面,一对含情目来。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眼波流转,自有无限滋味,连一个字也没多说,唇角都不由弯了起来。
好半日,黛玉方重合了纱窗,挪步回去。宝玉瞧着,心中不知怎么说来,腾腾升起一片热辣辣得欢喜来,倒是将三分局促都化为乌有,暗想往后种种,一面走,一面早已眉开眼笑起来。
而后一路,分花拂柳,过桥行路,他自家也不知怎么飞了过去一般,忽忽然就回到了怡红院。那边麝月等人也听说这事,再见宝玉欢欣雀跃非常,又想着两人素日的亲厚,又觉好笑,又觉尘埃落定,便放下心中些许芥蒂,少见得哄笑嘲弄起来。
宝玉也不以为许,反笑着回了两句,满屋便一片热闹起来,倒将自袭人等去后的沉闷一扫而空,竟有些旧年的样子了。
这潇湘馆怡红院两处如此,府中上下也少不得议论一番。只是宝玉并黛玉两人的大事,众人私心暗度,早有公论两人一嫁一娶,原是说定了的。贾母一开口,自无不妥。
也是有这话在前,众人议论几句,也不觉出奇,自没有嚼舌的话头。不过三两日,他们便将这事放下不提。
倒是探春等一干姊妹听说,都来趣两人。宝玉不必说,原就是姐妹情分里极好的,众人乐得凑趣。又有黛玉,素日里是个牙尖嘴利好打趣的,如今忽有这一件来,她们岂有不趁机报仇的理儿?
着实打趣了几回。
就是往年,提起这话,黛玉都要红了面避开的,何况如今大事做定,她心中欢喜,又有无限羞涩,着实避了两日的臊。还是那史湘云得理不饶人,趣得多了,反倒叫她渐渐平复下来,拿着话头漏洞,反来趣她。
来回两日,这事也就渐渐消停下来。
王夫人本念着婚事说定,有意将宝玉挪出来。谁知贾母并凤姐都着实相劝,一则宝玉素日如此,不必横生枝节。二来,却又提了贾环,忧心他生事。
前一个倒还罢了,说到后面一条,王夫人也有些戚戚然,非但将心中的念头抹去,且还劝说贾政:“园中多有姊妹,并非外甥女儿一个在。他又住惯了,挪腾出来,一则平添一处所在,二来老太太也有些不自在,旧年还是娘娘亲自下了旨意,命他园中读书的。如今读书有成,说不得也还是有些风水上的说头,倒不如暂且放一放,且瞧日后罢。”
贾政本来不肯,也不信这风水之说,只王夫人着实相劝,到底不是大事,也只得做罢。只是一件,他却是咬准了的:“纵然如此,礼数规矩却不能错漏了,后面总归要挪腾出去,才是齐整。”
王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