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金花虽然六十有一,但精神好,干惯了活,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她捣洗,长夏帮着搓一搓,又在清水里透干净野澡珠的白沫。

夏天衣裳薄,只有她和裴灶安两身,很快就洗净晾在木架上。

裴灶安蹲在墙根,眯着眼抽了一锅烟,眼尾是细密的褶皱,比起十年前,他同样老了许多。

抽完磕了磕烟锅子,他起身将院里的柴火归拢好。

裴家的房子是新的,才住进来两年。

原先的茅草屋被推倒,盖起了颇阔气的青瓦房。

三间青瓦房,东西屋连着中间的堂屋,前面是东西厢房,灶房杂屋也都有,一应俱全。

后院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用来养牲口家禽。

自从新房盖起来后,其他人不说,裴灶安最为感慨,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一辈子都盼着能住上瓦片房,给儿子取名有瓦也是这个心思,盼了这么多年,到老总算了了这个愿。

因是一辈子的心愿,裴灶安对新房的里里外外都无比上心,经常扫扫这里擦擦那里,院里稍微有点落叶草枝就扫净,爱惜极了。

盖房的时候考虑到长夏和裴曜大了,两边厢房自然少不了。

或许一辈子就盖这么一次房,还要传几代,裴有瓦没有糊弄,到处都考虑周全,因此花了不少钱。

乡下木材多,取材方便,即便这样,也花了三十五两左右,在村里都算多的。

钱没白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家盖得讲究整齐。

裴有瓦和陈知都不愿欠债,原本还要给院里铺青石板,也要打井,但手里钱不够了,若都花出去,日子就紧巴巴,因此这几件事缓了下来。

这两年长夏和裴曜都长大了,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他家没有小孩张嘴只吃饭,两个老人身板精神都不错。

家里满打满算,足足有四个壮劳力,伺候十亩庄稼不再话下,平时卖卖药材做做工,渐渐又积攒了一些钱。

洗完衣裳,暂时没有别的活,长夏回屋歇息。

他住在西厢房,对面东厢房是裴曜。

刚喝一口水,就听见外头杨丰年的声音:“裴曜,走,去山上打鸟。”

杨丰年和裴曜同龄,都是十六岁的年纪。

他没有裴曜那么高,但身量也不差,胳膊长腿长,瘦脸,一双眼睛不大不小,见人就是三分笑,眉眼间有几分青涩,少年气十足。

裴曜草鞋不打了,用石头压着草条,拿起弹弓就走,显然也手痒了。

他俩刚走出院门,遇到同样往山上走的裴成。

只是裴成一脸心虚,怀里也不知揣了什么,一个劲儿掩饰。

门里突然出来两个人,裴曜和杨丰年还没怎么样,他先有些慌乱。

“成子,藏了什么?”杨丰年一眼识破,笑嘻嘻凑近,勾住裴成脖子不让走。

虽然平时在一块儿耍,但裴成和他俩不是最要好的。

眼下被拦住,裴成做贼一般往两旁望了望,嘿嘿一声,挤眉弄眼的,随后他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本薄薄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

春去秋来不相待,水中月色长不改,出自岑参《敷水歌,送窦渐入京》

第11章

能自己住一间新房,在湾儿村是不多的。

其他人家要么人丁多,孩子大了,兄弟或姐妹得住在一起,穷些的人家,自然也盖不起太多房,挤一挤才能住下。

长夏坐在炕边,喝了半碗水,拿起没做完的衣裳缝了两针。

他缝的是亵裤,不方便在院里做。

而且是裴曜的底裤,更加不能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