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梦里的他们亲密无间，仿佛这么多年没有分开过。

他回忆着梦里徐引的面容，眉骨、鼻梁……明明他们在梦里的相处那么自然和熟悉，等到他醒来之后，却根本想不清楚徐引的样子了。

梦会牵引着人们去往内心最深处的思念，然而对于多年未见的空缺，梦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凭空实现。

林予慈的脑海里只有徐引少年时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打磨变得不甚清晰。

他忽然觉得心脏有点痛，他用力闭了闭眼，眼角似乎仍在梦里发烫。

在飞了十三个小时之后，林予慈终于呼吸到了江汉市的空气。

比旧金山微凉一些，隐约带着些下过雨的潮湿气息。

下飞机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如果说在旧金山，他上飞机之前的心情是平静和轻松的，那么此刻，他的胸腔中就像是有一只鼓槌，正小而急切地敲打着他的心脏。

他顺着挤挤挨挨的人流朝外走，又用目光找寻着航站楼的出口，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老林！”

祁阳远远地朝他跑了过来，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早先，祁阳就和他说了要来接机，然而，在亲眼见到高中室友之后，林予慈才算是有了回到江汉市的真实感。

祁阳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后背，松开他的时候，林予慈甚至看到祁阳已经红了眼眶。

本来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忽然看到祁阳这样，林予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祁……”

祁阳侧过了身，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他似乎也觉得很不好意思，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

“抱歉，情难自禁，情难自禁。”

祁阳伸手接过了林予慈的行李箱。

他另一只手揽住了林予慈的肩，带着他朝着航站楼外走去。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林予慈不觉有些发怔。

没走几步，祁阳突然又转头问道：“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感到些许好笑的同时，林予慈心里又涌起了一股酸涩，他回答道：“不走了。”

“那就好。”祁阳像是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们从航站楼门口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橘红色的烟霞。

迎面的光线过于耀眼，林予慈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刚准备说什么，就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熟悉身影。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仿佛是从回忆里凭空跳出来了一样。

那个傍晚在公交站台等着他的眉目冷淡的少年。

那个在满是蔷薇花香气的深夜巷中拥抱着他的少年。

那个在除夕烟花大会人群拥挤之中紧紧牵住他手的少年。

青春是什么？

他曾经写过无数篇关于青春的作文，却并不知晓其真正的要义。

现如今他在想：

青春，或许是年少懵懂时暗下的决心，是年轻气盛不顾一切的莽撞，是禹禹独行路上的频频回首和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个曾经总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如今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远远望去，他似乎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模样，头发剃得很短，穿了一身长款的风衣，个子很高，在来往的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

林予慈朝他一步步走近，不真实感一点点褪去，说出“好久不见”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

回忆会打磨曾经稍纵即逝的每一个瞬间，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如今有些陌生的“徐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