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画的么?”今仪肉乎乎的手腕撑着肉乎乎的脸,小大人一样地说。

长得这么像她。纪荣想。

这么像。

都说女儿像父亲,可今仪却更像陆恩慈。她柔软的头发、薄薄的双眼皮,半棕的瞳色,唇珠明显的嘴巴,都来自陆恩慈。

一朵云吐纳出另一朵云,几十年的时间,得到这么一个珍爱宝贵的孩子。

陆恩慈走进来,就看到纪荣正用一种很柔软喜爱的目光望着今仪。财报放在膝头,男人双手交握,视线落在那些她“青春期的痕迹”上。

他说:“是,妈妈很厉害,对不对?这都是妈妈画的……你看,这些,还有这些……”

当夜,纪今仪就听到爸爸低声跟妈妈嘱咐:

“不要再……嗯…乖,记得把它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她没来得及听到妈妈的回答,太困了,今仪迷迷瞪瞪地想,她要睡觉了。

纪今仪对空间感的又一次建立,来源于八岁围观学校里的小朋友打架。

户外活动课,她看着两个小男孩在自己面前扭打在一起,惊叫着去拉其中一个:“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勉强拉住的那个小男孩奋力挣开她,穿着蹭满草叶和泥土的足球袜扑回去。

“让你说我妈妈!”

一顿小拳打得对方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呜呜啊啊啊呜……你和你妈妈姓!你和你妈妈姓!呜呜呜啊啊啊啊!!”

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旁边劝架的纪今仪被从男孩儿身上飞出的草叶蹭到胳膊,崭新的缎光裙面立刻出现一道灰色的丑巴巴的痕迹。

她呆呆看了几秒,瘪着嘴喘气,哇一声哭起来。

四周的小朋友见状,有样学样,也一起开始大哭。

一时间哭声响彻草坪,一群孩子嚎得震天响,只有那个弄脏了足球袜的小男孩,脸都憋红了,也忍住不哭。

纪今仪没看到裙子上的灰尘消失,于是一直哭到妈妈来给她披上开衫。

金色的小扣子,软糯的针织衫遮住灰痕。今仪不难过了,但抽抽嗒嗒,一时舍不得停下。

陆恩慈觉得好笑,亲了亲女儿湿漉漉的脸,握拳,震声提醒她道:

“宝宝,宝宝Queen ? never ? cry! ? ”

纪今仪有样学样,握着拳头愣了三秒,毅然决然抹掉鼻涕,扭头鄙视地看向那个被揍得抽噎不止的小男孩。

很快爸爸也来了,牵着她的手,等跟老师了解情况的妈妈回来。

手被往下扯了扯,纪荣低头,半蹲下来听女儿说话。

“楚航杭哭,我不和他一样。”今仪抬着下巴求夸。

纪荣给今仪重新扎好辫子,笑着说:“嗯?好呀,那然后呢?”

今仪偷偷指着他:“楚航杭说爸爸,他说雁平桨不同他爸爸姓,不好。我不想和楚航杭一样,可我也和爸爸姓我猜,我猜,和爸爸姓,就会像楚航杭那样,说雁平桨不好。”

纪荣怔了怔,回头,看到那个叫平桨的孩子被妈妈牵着,正和今仪一样抬着下巴接受道歉。

他小腿上的足球袜已经因为打架蹭得脏脏的,身上披着件明显来自母亲的Chanel女士开衫。

纪荣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已经有性别意识,或许会不情愿穿这种温柔的颜色。可那孩子却骄傲得像披了胜利的披风,小骑士似的,昂首挺胸站在楚航杭跟前。

他有些意外,怀里的今仪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妈妈刚说你哭得伤心,怎么我过来,你已经不哭了?”

纪荣轻柔地摸了摸今仪的脸蛋,逗她道:“我听妈妈的话带了好几包纸巾,结果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