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阳把二人的酒杯续满,有些愧疚地说:“我没有喜酒给您喝。”
陈大夫无所谓地嗨了一声:“你过得好就行,别的不说了。”
家人的理解永远都是面对生活苦难的底气,陈宇阳吃了口菜,又跟他爸起了一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大夫边倒酒边宽慰他:“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作为老中医,你爸特别注意身心健康,这点儿你完全可以放心。”
父子二人眼神一对,全都默契地笑了笑。
两人的谈话很愉快,话题都围绕着以前的街坊以及如今各自的生活。
酒菜下去一半,陈大夫从橱柜里拿出一包花生放在了桌上,问:“你还记不记得瞿金鸣?”
这是他中学时代的玩伴,自从上高中就没怎么联系了,不过老家同一个地方,之前偶然听别人说好像学手艺做厨师呢。
“记得。”陈宇阳放下筷子,“还有肖然,你们碰见了?”
陈大夫点头说是:“只碰见金鸣了,他回家看父母,说现在跟肖然合伙开饭店呢,问你来着。”
“开饭店了?”陈宇阳又问,“在咱们这里?”
“开上了,金鸣给我看照片了,挺气派的。”
陈宇阳靠住椅背,发自内心为少时的朋友高兴:“真厉害,都当上老板了。”
“你还有脸说。”陈大夫把剥好的花生往他那边一抛,“谁上学时不好好学习,忽悠人家学不出来了就干买卖去,还说以后罩着他们。”
他跟瞿金鸣肖然三人是同届,同时更是老师的心腹大患,那会儿中学有个恶人榜,他仨常年排在前三,陈宇阳是三人里面年龄最小的,却起着带领三人小团伙荣登恶人榜的带头作用。
陈宇阳都没脸回忆过去干过的那些破事,支着额头笑起个没完。
陈大夫消遣般地继续剥着花生,冷不丁地说:“应该还有一个人。”
陈宇阳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敛起了嘴角,说:“他不算。”
“为什么不算?”
陈宇阳够到一个花生,低着头在手里来回捏着,声音很低:“他就是一个小跟屁虫,坏事全我们做的,他学习好,人也好。”
陈大夫记得经年在陈宇阳身后跟的那个小尾巴,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他一天天看着这个小尾巴长大,也为这个猝然而逝的生命心痛。他感慨道:“一晃好几年了。”
陈宇阳的鬓角极快地抽动了一下,心跳只波动了几秒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控制好情绪,大多要归功于陈大夫,他们之间从来不避讳谈及这件事,陈大夫说话跟他行医方式一样,要人直面病情放平心态,把坏的糟的全都掏出来,对症下药才能好的更快。
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很痛苦,但只要用对药,就会有痊愈的机会。
“还是这么难过吗?”陈大夫的语气泛着心疼。
陈宇阳用指尖一点一点地在花生壳上轻掐出痕迹,无言地点头又摇头。
陈大夫换了个别的问:“林家老两口挺好的吧?”
“挺好的。”陈宇阳回道,“在宁城开超市呢。”
陈大夫点头轻说:“挺好的就行。”
之后的饭桌上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俩人一杯接一杯地喝完了一瓶酒,饭菜也所剩无几。
陈大夫抓了把花生,起身松松筋骨往阳台那边儿走了,客厅不是很大,陈宇阳跟过来,打开了窗户抬头看向夜空。
父子俩挨着站,许久,陈大夫仰着脖子问:“眼花了,看不清。”
“嗯?”陈宇阳问,“什么看不清?”
陈大夫看向他,笑呵呵地问:“看半天了,你找到你妈妈跟林海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