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安慰,还是被朱文苑听出讽刺的含义,可赵熙衡目光真诚,全然不似方才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调侃。打圈的眼泪终是流了出来,心里却没那么憋屈了,朱文苑小声道:“二殿下是凭借牙大记住我的,就像记住癞子头、麻子脸,总之是觉得我丑陋。”

“牙大丑陋吗?”赵熙衡的语气像是听见什么天下奇闻,“我在荆国时,见过的女子牙比你大多了,人家该笑就笑,该逛街就逛街,一点也不觉羞耻,更不会像你这般捂着。”赵熙衡见她盯着自己,知道终于哄到点子上,补充道:“我还见过一人,门牙出了名的大,你两颗牙加起来都不及她一颗大,你知道那女子怎么办吗?”

两颗门牙都不及她一颗,得多大的嘴才容得下?朱文苑怀疑地摇头,赵熙衡道:“换成是你,定要想方设法遮起来了,可那女子专门找来匠人,将门牙染成蓝色,缀上金丝彩钿,张口一笑,就是缀着珠光响器的两扇大蓝门,别提多显眼了。就因为她,罗坞还掀起了一阵美牙热潮,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以装饰门牙为美竞相攀比。”

赵熙衡用看乡巴佬一样的目光看着呆若木鸡的朱文苑,对方认定他瞎编乱造的成分比较大,因为那样的场景她根本想象不到。

“染成蓝色,还装饰,多不好看呀?”

“其实我也欣赏不来……但她们喜欢就好,哪里管旁人怎么看?就如同你吧,别人说你的牙像兔子也好,像老鼠也好,只要你不觉得像,不觉难看不就成了?”赵熙衡道,“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你不觉得很好听吗?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轮得着旁人定义吗?”

是啊,朱文苑想到母亲,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和愤怒。母亲生她时正是卯时,她和那日的朝阳几乎同时来到世上,母亲便以“卯”命名了尚为婴孩的她,一声声呼唤满载爱意地陪她长大,却因他们的嘲笑,自己都不敢承受母亲的爱了。

“我是卯时生的,日出的时间,所以才叫卯卯。”她第一次为自己正名,而赵熙衡点头道:“这就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

朱文苑面色柔和了很多,心中的愤懑之气也有所消减了,赵熙衡问道:“所以到底是谁在笑你?”朱文苑答:“我表哥,还有三殿下他们……整日里就会评头论足,当着我的面都不知收敛。”

赵熙衡刚回来没多久,连兴国贵胄的脸都认不全,更没法将朱文苑的表哥和本人对上号,索性问道:“那你觉得你表哥长得像什么?”

朱文苑思索良久,咬牙道:“一只豪猪!”

“哈哈哈哈,就是豪猪!下次他说你是兔子,你就说他是豪猪。豪猪懂什么美丑啊?有什么权力评价你?我那三弟也是,下次他说你牙大,你就说他眼白多他从小就忌讳这个。”

朱文苑未见得敢如此回敬,却也因他此话破涕为笑。他的话虽然古怪,可听着十分舒服,细细想来,道理也不错。二殿下并非浅薄之人,与阁楼中那些高谈阔论者不同,这让朱文苑十分欣赏。

“怪不得他们说二殿下是‘荆国脑袋’。”

这话原本不痛不痒,却让赵熙衡愣住,继而像是听见自己被当众辱骂般连声反问道:“荆国脑袋?我是什么?荆国脑袋?”

“是啊。刚才那些话,没有一个兴国人会说得出吧。”

话音换来一阵沉默,赵熙衡看了她良久,认真点头道:“是啊,那真不好。你听听便罢,我日后不会再说了。”

2.

他不想做荆国脑袋,可多年来所受的教育无法立即抛开,回到兴国才发现,对家乡的认同也没有想象中浓厚。他讨厌荆国,也未见得喜欢祖国,脑袋中不纯粹的两方思想不断拉扯,让他同时被两种文化斥为异端。

赵熙衡仍旧没有朋友,也习惯了独来独往,他受到的嘲笑绝不比对“兔牙”的调侃少。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