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形容狼狈,身上污渍混着猩红色的血迹,眼下乌青,面容憔悴像是许久未睡,他将手中长剑支撑在地面,勉强才稳住了身形,身前的裴昭正提着剑,一身锦袍却不染丝毫污渍,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顾长祈则是抱着手在一旁冷眼旁观,神色莫测。

我仔细分辨了许久,突然发现,此人正是昨日早膳后骂我的那名侍卫。

可此刻我却没了丝毫与他争辩的兴致,更顾不上其他,两步上前,“我母亲怎么了?”

那侍卫这才侧目看我,鹰隼似的眼睛锐利地扫在了我的身上,讥讽一笑:“既然这么在乎你母亲,又为何要独自逃出陆家,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重病了吗?”

“你……说什么?”

我身形不稳,声音颤抖。

“昨日我们得了消息前来通报少主,少主嫌鹤撵慢命人寻了急行玄乌,又不想你徒生担忧,命令所有人勿要告知你此事,留我和三祺在此护你周全,若非少主自己连夜赶回去,用修为替你母亲续命,你以为你母亲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我昨夜去陆家察看,少主与你母亲元气大伤,都已经卧床不起了,而你呢?却在此同这两人不清不楚,高枕安眠。”

“你自幼寄住在傅家,吃穿住行甚至与少主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学无术,不喜修炼,不通诗书,可有人强逼着你学这些?你喜欢什么,傅家上下不都是依着你?你不喜规矩束缚,家主他们不是免了你的规矩,所有人不都是都将你捧在了手心里?想去归藏洲也将你送过去了,怕你受苦,在归藏洲内安插了多少人照顾你?”

“便是顾家也比你关照你的母亲,你出逃后,他们遇上你,便向你母亲递出消息,说你安然无恙,择日便会将你送回。”

“你呢?”

“胡言乱语!”裴昭双眸骤沉,不等侍卫说完,提剑之手直朝那侍卫面门而去,我赶忙动身捏住了剑刃,裴昭这才停下了动作,偏头看我,蓝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剑尖划破了我的手心。

鲜血如注,顺着剑刃流下。

我的身体,在颤抖。

半晌,才松开了握剑的手。

那侍卫眼中并无波澜,继续一字一句道:“少主寡言少语,性子孤冷,唯对你一人掏心掏肺,傅家不欠你陆家的,还收留了你,给你比主家之子更好的待遇,从未对不起你,那你呢?”

“人人皆知你心悦顾行之,既然喜欢他,又为何要同意与少主订婚?”

“既然同意订婚,为何连最基本的忠贞都做不到?你肚子里的那个种,甚至都没有傅家血脉的气息。”

“再者,你不是最喜欢顾行之吗?他道心不稳,渡劫的这百里雷云,连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威压,你当真半点看不出来这是他的劫云?”

侍卫声如低戾,却穿刺般透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似凝滞一般看着前方。

耳畔似乎响起了嗡鸣声,攒动的人影,凌乱的马蹄声,眼前似被什么东西模糊了,那些画面逐渐在眼前浮现,如见血的鲨鱼在我的识海中肆虐开来,我却顾不上脑袋的钝疼,怔忪看向眼前人。

侍卫不再看我,甚至没再看任何人,眼睛对着前方:“便是要做只会攀附大树的菟丝花,也该有点良心,若只空有一副皮囊,那皮囊再是好看,终究会遭人厌嫌。”

我站不稳,踉跄几步后跪倒在地,捂着脑袋,眼睛睁得极圆,胸腔开始颤动,喉间腥甜,滞塞的记忆纷至沓来。

是啊…

是啊……

我的母亲,我早该想到的,那几天她身边一直有侍女搀扶,总是化着浓厚的妆面,明明未入冬,却抱着暖炉,还有厨房里的药膳……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