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像断了线的珠串,大颗大颗地坠在柳乂的手背上。
柳乂揽住她,声音低哑地说道?:“我来迟了,阿婵。”
陆卿婵的哭声细弱,却像这世间最尖锐的利刃,只须一声低泣便能?令他摧心剖肝。
她摇了摇头,像是想说他来得?并不迟。
可是她的眼泪分明在说,你怎么才来?怎么在她受尽苦楚后,方才到来?
“我很抱歉,”柳乂压着声说道?,“迟来了这么多年。”
他紧紧地揽着陆卿婵,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她的腰间,那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亦如山峦般尽数凸起。
陆卿婵已经没?有任何气力了,她的眼皮最终还是重重地阖上。
昏迷以后,尖锐的痛意?变得?绵长细密起来。
她蜷缩在柳乂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尾泛着红。
车驾行进得?极快,没?多时就到了附近的营帐。
柳乂始终没?有松开?陆卿婵,即便是到了营帐后仍旧一直抱着她。
她已然?精疲力尽,不能?再承受更多。
但柳乂亦是彻夜未曾阖眼,从?河东到洛阳的这一路,他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整,知晓她被河阳军掳走?后,更是整夜地难眠。
现今终于将人救下,他的心弦仍旧绷得?极紧,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陆卿婵的肺疾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危机生命的地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医官也?极是忧心,在为陆卿婵诊脉后,瞬时便皱起了眉。
几人一起草拟方子,又紧忙喂她服下救命的药丸,但陆卿婵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转。
掀开?她的眼皮后,是满是血丝的一双眸子。
在河阳军的时候她带病受审讯,方才又是彻夜地逃亡,一直撑到刚刚才昏过去,已经是到达极限了。
柳乂坐在她的身边,就像玉像般偏执地望着她,一刻也?不肯移开?眼。
侍女端着药过来,为难地唤道?:“使君……”
柳乂却直接将药接了过来,轻轻地喂陆卿婵喝药。
他是生来就站在高处的人,身份尊崇,位高权重,如今不仅是柳氏家主,更是高高在上的藩镇节使。
随侍的人是第一回见陆卿婵,眼见柳乂亲自喂她服药,皆是瞠目结舌。
药汁太过苦涩。
陆卿婵昏沉得?厉害,却还是睁开?了眼。
她不住地摇着头,像小孩子那般任性地说道?:“苦……”
陆卿婵的意?识有些错乱,似是以为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有些骄纵的小孩子。
她轻轻地拽住柳乂的衣角,细声地说道?:“不要……我会好的……”
陆卿婵一直都不喜欢苦,只是后来吃了太多苦,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以前是受不了苦的。
“不苦的,阿婵。”柳乂舀起一勺苦涩的药汁饮下,神色平静地说道?,“哥哥不骗你,喝完我们出去玩,好吗?”
他轻轻地揽住陆卿婵,将汤匙喂到她的唇边。
“不要……”她推拒着他,“不喝药,我也?能?好的……”
她的状态不太好,就像是陷入了很早之前的回忆里。
陆卿婵的眼里盈满泪水,她用含水的眸子哀哀地望向柳乂:“真的,容与哥哥,我会好的……”
柳乂抱着她,轻轻地抚着陆卿婵的后背。
她的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哽咽声破碎,像是受尽了委屈。
柳乂很轻声地和医官交谈:“可以不喝吗?”
营帐里服侍的人已经震惊到不能?再震惊了,无人不知河东节度使柳乂最是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