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学之后就不再回家、也不怎么联系他,但他没有缺过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把这视作抚养义务,他定期、足额地给,哪怕他知道我恨他。”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所经历的痛苦是否真实发生过,这些伤痕是不是我的臆想?”
“有时候,我自己都在劝自己,忘掉那些痛、只记得这些美好,或许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与他们保持融洽,维持一种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父慈子孝’的关系。”
苏云卿站起来,走到了许扶桑跟前。
他牵过这人的手搭在自己颈后。
“哥哥,这是我保留下来的‘罪证’。”
“我怕我心一软就会不长记性,就要一时兴起转头往火坑里栽。”
“我要记住我过去曾经有多痛,这些痛不是后来一时半会儿的‘甜头’就能抵消的。”
苏云卿在许扶桑跟前跪下,将手臂搭在这人大腿上。
这里的跪无关身份角色,而是在情绪脆弱的时刻里,通过示弱寻求庇佑。
“哥哥,我有时候太希望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希望爱与恨都能纯粹。”
“但是,很可惜,世界总是灰色的,而爱与恨也总在交织。”
“我想,他们在那些瞬间曾发自内心地爱过我。”
“只不过,在更多的时候,他们忙着爱自己,以至于分不出心神来爱我。”
许扶桑没有主动拉起跪着的人,而是伸出手,在这人发顶轻揉。
如果说,“上位者”角色中的安全感主要来自权力与掌控。
那么,“下位”角色中的安全感是源自信赖后的交付。
苏云卿在此刻的仰视里找到了安定,他将情绪尽数丢给许扶桑。
他知道这人愿意接下、也相信这人能处理好。
他跪直身体,端正态度。
“我不是在给自己的隐瞒开脱,我接受任何惩罚。”
“我只是想解释,我没有不信任你,反而是,我太确信你会想要照顾好我。”
身体被抱起,继而头朝下被放在了腿上。
某只手搭上了身后,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触觉。
许扶桑慎之又慎地摸过苏云卿的颈后,手掌的温热久久停留。
他的语调很稳,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缩回巢穴、任由他出面托底的稳。
“我来替你记得这些伤痕,我来替你去恨。”
“我保证,我会给出更纯粹的爱,终有一日能胜过他们加起来的总和。”
“届时,哪怕放下这些痛苦,重新站在权衡的天平之上,你也会不自主地倒向我、而非他们。”
“谢谢哥哥,”苏云卿拽了拽身下人的裤脚,转头朝着许扶桑笑,“不过……不用等‘终有一日’,现在已经是了。”
“我只会倒向你,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许扶桑跟着他勾起嘴角,但说出口的话却有些残忍,“十下,这是隐瞒的罚。”
“好。”苏云卿用手撑地,微微颔首。
这人没拿戒尺,用的是巴掌。
苏云卿盯着地板,在做“预期管理”。
但是当痛楚在身后炸开时,他还是忍不住嚎了一声。
足背绷紧,忍不住要往前栽,却被腰上压住的手固定了个严实。
这人没有轻饶,左右开弓、一下重过一下。
疼到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皮肉之苦竟然仅仅源自手掌。
在这种时刻,苏云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爱人的右手是确确实实的“铁掌”。
这是许扶桑生命中短短的半分钟。
但于苏云卿而言,这半分钟漫长到可以用度秒如年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