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看着他这副略显失落的模样,抬手抚了抚他的头:“我与孟大人政见不合,裴家与孟家自也是不对付,故而我若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对你说些孟大人不善之举,你该如何分辨?”

宣穆无言,头也低垂了下来。

裴涿邂继续道:“靠近你的人,皆是有所求,从谎话之中寻真言,这是你要学的本事,孟家年初赈灾办的不好,是后来薛夷渊去救的场,也是他帮孟大人捡回来一条命,如今孟家权势一落千丈,自然想寻翻身的机会,要让蒋家器重他,先接近你算是其中一步。”

宣穆这时候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眉眼盯着他看,十分认真的问:“所求吗?裴大人如此帮我,所求的什么,日后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吗?可我觉得,依裴大人的本事,改投旁人,也定能如愿。”

裴涿邂回看他,没说话,可宣穆在这时却显露了他与同龄人不同的聪慧与敏锐。

“裴大人想要我娘亲。”

他说的笃定,并非是询问。

这直白的话叫裴涿邂一瞬不知该回些什么,既觉得如此应声,显得自己过于轻浮,又觉得不应,倒是有欺瞒之嫌。

宣穆似也并不想知道他的回答,他先说了自己的决定:“无论日后是何种处境,我都不会出卖娘亲,大人待我好若是所求这个,还是请大人收了这份心罢。”

裴涿邂轻轻笑了一声,既欢喜于宣穆这份孝心,又觉自己要过宣穆这关,怕是很难。

“我知道。”裴涿邂稍稍俯身与他平视,“你有这份心,不愧对你娘疼你这一场。”

孩子总会喜欢被当做大人来对待,如今听了他的话,宣穆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起来。

不多时马车到了驿馆门前,裴涿邂直起身来:“走罢,你娘亲定是等你等久了。”

当他带着宣穆走到苏容妘面前时,她略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带着人在圆桌旁坐下后,这才压低声音问:“你这样过来,岂不是惹人注意?”

裴涿邂摆弄桌案上的杯盏,略无奈地叹气一声:“确实不该来,可我心里记挂着你,总想找些理由来寻你。”

苏容妘被他这直白的话弄的一惊,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旁边的宣穆,见他自己收拾拿回来的书,这才转过来盯着面前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宣穆还在这!”

“好,下次宣穆不在,我再同你说。”

苏容妘被他的话哽住,转而看着他含着浅淡笑意的眸,明白他就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坦荡些,左右也阻止不得他,任他去便是。

但裴涿邂也并非全然因想她才过来,也还是有些要紧事要说:“宫中有消息,不日皇帝便会为你们准备王府,大抵会选在京都之外,而宣穆要在学堂读书,便只有休沐日才能回去见你。”

苏容妘心中多少有些预料,藏匿在人心之中的野心早晚要在京都之中搅动起来,她既是躲避出京都,也是进入了皇帝手中。

她点点头,接受了这预料之中的结果。

裴涿邂抿了口茶:“故而今日之后,我见你便是难上加难,今日过来也算是冲动行事,你莫怪我。”

他这话一说,叫苏容妘悻悻的,好在方才没说他什么,否则此刻当真是要有些愧疚了。

裴涿邂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杯盏在指尖把玩着,状似不经意道:“昨日薛统领将我送回了裴家门前,他要做的事我也已嘱托过,你离京的日子,也不必担心他,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惹得苏容妘主动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见不到我,自然也见不到她。”

苏容妘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听罢这回答,坦然应了一声知晓了。

裴涿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