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遁形。
七日后,随着民间起疫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飞向京城,关外也传来消息,北漠起兵,劫掠了边陲小城景阳。
一切正如杨无间从仙者那里“听到”的。
而永昭帝就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还未等北漠的骑兵喝上一顿庆功酒,离景阳不远的阳城军几乎倾巢而出,追到关外,非但将北漠的先遣军杀了个干净,还将他们早上刚掳掠去的马匹尽数抢了回来。
首战大捷。
然而,阳城军并未恋战,当夜便折返回了景阳,那一晚,景阳北面火光冲天,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只当是两军交战,却并未在意,那火光中并没有号角,亦没有战鼓……似乎,被阳城军剿灭的,根本就不是北漠的骑兵营。
黄沙阻断了通信,那一夜也没有信鸽飞出千崖堡,故而翌日一早,江湖中悄无声息,便已少了一个新生的门派。
至此,这盘下了十五年的棋,虽到后半,却还没有下完。
杨无间再一次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时,天已黑了。
就像过去许多次一样,他被曹昭带出了大殿,虽然躺在床榻上,身上却无一处不痛,仿佛死过一回。
这段时日,他每日面对天听,身陷幻像,吃什么都像是在嚼蜡,安睡更是绝无可能。
如此过了半月,杨无间便已消瘦了一圈,甚至每日去见永昭帝前,曹昭都要带他去更衣装扮,这才能让他看上去有些活气。
“我说,这出戏也该结束了吧……曹大人,就不怕再这么演下去,我万一撑不住,你的乌纱帽也得摘?”
杨无间一开口,仿佛刚刚吞了一把沙砾,声音干哑得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如今即便不呆在那间空落落的宝殿,他也能听见沈青石和周槐在耳边同他小声说话。
甚至,偶尔他还会看见他们就站在曹昭的身后,提着酒坛对他微笑。
杨无间想,若他真的能像是庄天佑一样沉迷也就算了,那样反而不痛苦。
想要沉迷其中却又被逼要一遍遍清醒,这才是天底下最折磨的事。
曹昭走过来,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笑笑:“怎么,累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求着我让你死呢。”
相比于油尽灯枯的杨无间,曹昭看起来倒是春风得意,像是做了这盘棋里的赢家。
杨无间苦笑:“天底下可没有我这么惨的引路童子,长生心经的终章我也编好了,练一练不会有事,说不好还能强身健体多活两年……改天就拿给皇上吧,让他赶紧弄死我,否则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露馅的。”
“是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紧。”
曹昭难得对他表示赞同。
因为离王一事,傅鸿和慎辛二人已被悄然除了官职,至于屠元良,曹昭主动示好,想分他一杯羹,但凡睚眦使有点脑子,他都该知道,此时应当与谁合作。
曹昭又道:“三日后我便会和屠大人去蜀州……如今天下大疫,离王这十年来鲜少出门,本就有寒症这个病根,忽然患病暴毙,也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