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楚韵还八卦了一下,问二姐是单写了姓毛的一个人的事,还是写了他周围所有的官儿的事。

如果是所有的官,那老四以后要烧的百官小辫子,该不会是二姐弄出来的吧?

二姐说只有姓毛的,旁人贪死了与我何干,我只愿他不要贪我的钱,死在我家门口。

楚韵有些遗憾地想,原来不是穿的电视剧啊。

从苏州寄信到江南再快也要十天半个月,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多天。

两个人仍然在写,一来二去也慢慢熟悉了一点。

二姐对楚韵没有好感,她能跟楚韵说话,如同七岁时,听见被卖到姚家做婢女的毛小娘说了毛孝子的事那么兴奋,又像在船上,听见隔壁坐着的是毛孝子的激动。

她认为自己遇见伴儿了,或许是反向而走的伴儿,但大家确实在一条路上。

遇见这样的人,她愿意多说两句,因为很快这个人可能就会不见了。

像毛孝子,成了毛道台后就不是那个在乡里蛰伏十年为母报仇的人了。

二姐半开玩笑半真心地跟楚韵说,她以为楚韵会很讨厌自己。

因为她不是个规矩的女人,她不守妇道、不守孝道。

二姐又说,她也没什么可反省的。

自己只是想过一点自由自在有钱却平静的生活,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成婚也只是她通往理想之路的跳板。

写完了信,二姐就有些愣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可能是发现楚韵不在乎自己有多离经叛道吧。

弟弟不在乎,是不在乎她的命。楚韵不一样,她是真不把这些当回事。

楚韵看得出来二姐的未说之言,她还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自己不守规矩,不安分。

楚韵没想到二姐这样的凶狠的姑娘,还要经常受到内心的拷问,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也足以见得闺阁教育的厉害。

楚韵又想起李心草,李心草和杜文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万株草中一株草生了病,一个是万本书里有一个字写了白。

这两类人都很难寿终正寝,李心草不能接受自己微不足道的求生欲。杜文接受不了自己微不足道的“道义”,哪怕这个“道义”是男人强加给女人的规矩。

楚韵猜测,杜文或许是想通过一个跟自己有密切联系、身份相等的人来训斥她一顿,从此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坏下去了。

自己的身份是最好的,知道杜文的过去,能够和杜文说得上话,甚至还是她的弟媳妇,不管哪一种身份,拿出来都很有分量。

杜文失算了。

楚韵不想用谩骂击垮杜文,让杜文彻底变成一张黑纸。她也不想用安慰助长杜文的威风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人,最终除了毁灭什么也不会得到。

楚韵这样跟二姐说。

楚韵:“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定的人不守规矩的时候都数不清,难道还能强迫别人遵守他们都不守的规矩吗?”

规矩就像皇宫,谁上位都要烧一把重新建。

楚韵:“强大的人从来不会为自己未曾做到别人的要求而良心不安,因为,他们可以有自己的规矩。我的想法是,当别人的规矩会伤害你时,你可以用自己的规矩保护自己。

切记,规矩的刃尖要对准居心叵测的人,规矩的鞘要掌握在自己心中,当自己成了制定规矩之人,更不要忘了当初为人鱼肉的自己。”

杜文喃喃地念着这番话……她有点想见一见楚韵。

楚韵远在京城,人从未到过苏州,但杜文心中已逐渐有了她朦胧的影子。

这封信寄过去后,楚韵再也没有收到杜文的回信,她有一些遗憾,甚至想自己再去一封信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