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阿宙眼角掉下一滴泪。麦秋宇因此询问过医生,医生解释,植物人并非对外界没有感知。如果一定要形容,更像是一个孩子困在无边无际的梦里无法醒来。他或许察觉到弟弟要走。
但麦秋宇还是走了,当时的他迫不及待回到港岛。
自他返港第一天起,父亲梅逊雪异常慈爱,亲自引他进入商海浮沉,几单生意落成,红酒交碰间,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给出一个提议,或者,也是一个准许。
“阿宙,其实你可以永远是阿宙。”
麦秋宇端酒的手猛然滞住。
好荒诞。
一年前他们还盼着真正的麦春宙醒来,一年后的今天,他们却着急地要麦秋宇彻底顶替他。父亲的理由听起来十分充分就算阿宙醒来又能怎么样,他的智识停留在六岁,一个常年卧床的孩童,无法为麦家创造新的价值。
被打压了十几年的麦秋宇忽然变得炙手可热。
只要他愿意放弃做自己。
见他不答,梅逊雪问:“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麦秋宇胃里翻滚,他冲去盥洗室洗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片刻。
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他悄无声息叫车离开。
坐在车里,他感到迷茫。连阿宙也可以抛弃,原来父母不爱他和阿宙任何一个,又或者,世间大多爱本就经不起试炼和挫折。
他踉跄走进房间,倒在房间的地毯上,他拿出手机,划过漫长的通讯录清单,找到藏在最底下的陈麟声。他在陈麟声三个字的前面打了一个“z”,只为了不常看到。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习惯了划过其他人的名字,把页面滚到最后。
一次又一次。
那天他紧紧拥抱了陈麟声。他本就没资格留住怀里这个人,他什么都没有。
烧掉欠条,目送陈麟声离开,麦秋宇端起那碗蛋羹,吃得狼吞虎咽。汤匙刮过碗的内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是他第一次想了结自己。
第二次则是现在。
他走不了,也留不下。
忽然,敲门声骤然响起,急促而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