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献灵肃容摇头:“都六岁了,再这样蹉跎下去,册封、出阁时怎么见人?”

他知道她是性子上来了,皇太女行事果决,说一不二,经手之事必要做到好、做到底,无奈之余伸手试了试玉碗的余温,太女妃干脆换了个话题。

清宁殿办事雷厉风行,两日不到就将圈点过的伎工名册悄悄送来了承恩殿。如今太常寺中挂名的歌儿舞伎、乐伶杂工共六百八十二人,三月内进过宫的计二百一十九人,逐一排查肯定是不可能的,时间上也赶不及,所以薛廷取了个巧,将范围进一步圈缩在了‘功名官身之后’。

“前朝立国时接纳了不少外邦头领、降将,甚至有为封官举族来迁的,子子孙孙繁衍生息,就算一时没落,与寻常胡商的交际圈还是天渊之别。”她飞快的翻看着名册,不忘向他解释,“自先帝时起,私倒宫中消息就是重罪,一个不好会祸连全家。”

传说章显太子(先帝的同母三哥)就因宫人告密被圣后赐死,先帝登基第一个月便将那名宫人找了出来,夷其九族。换句话说,普通人没那个胆量私通外朝,有心人也不会相信他们这些无根浮萍。

姚琚张了张嘴,有心想问为何不怀疑在场的宫女太监,又怕自己误了她的事。

“白……真奴?”饶是冯献灵记性绝佳,见到这个名字也不免迟薯 条推 文站疑了一会儿。殿中半晌静默,殿下倏地目色一凛:“鱼兴,将孝诚二十八年春,安息大王子病逝前的那封奏疏拿来。”

鄯思道进神都时年仅三岁,再怎么仆从简单,乳母、奴婢、伴当、侍从还是有的,林林总总加起来约二十个人,大王子病故前唯恐这些人无所依靠,特地上表,愿将所有浮财分给自己的奴婢和随从。

冯献灵记得很清楚,十名伴当负责将他的一绺头发、随身银刀送还故土(大概是安息的某种葬仪,好让逝者魂梦安息),奶娘和婢女们各自领赏,愿意嫁人的就回家自行嫁人,至尊为了显示恩厚,每人额外多赐了两匹绢布。

“有位狄迪氏乳母的夫家就姓白,这个白真奴大概是她的继子或侄子。”神都城里姓白的胡儿多不胜数,可有幸被鄯思道特别提点,请圣人、太女多加看顾,‘莫使财入败儿真奴之手’的,大概就这一个。

PO18皇太女起居注剥茧

剥茧

“殿下的意思是”姚琚尚未完全理清头绪,一壁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一壁又很能理解这些人的铤而走险。

那不是军报中寥寥几笔的伤亡人数,也不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对他们来说,那是真真切切的灭国之殇。

冯献灵拉过他的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似是害怕吓到他,再度开口时带了一点令人胆颤的低柔:“之前就接到过陇西奏报,大食人信奉的寺庙已经陆续出现在伊州、庭州等地,突厥人也与他们有所接触。不管母皇态度如何,我猜最迟明年,西边肯定会用兵。”

就算不为安息复国,也得探探大食的虚实。西域咽喉何其重要?不说马匹、银矿、香料之类的大宗交易,光石蜜、药材、毡氎三项就足以支撑起整个西北的繁荣。大周实行军户制度,以民养兵、以兵将民,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百姓靠与西域贸易为生,四十万陇右军又谈何独善其身?这样的地方,没有人能坐视一家独大。

姚琚反应过来,恐怕这才是至尊同意设女学的根本原因。一来国朝日久,宗室繁衍如牛毛,再不想办法遏制一二,早晚会将财政彻底拖垮;二来……孝诚初年天下大乱,各地叛军降了反、反了降,连他都知道,当时有许多远支庶支的宗亲子弟凭‘靖乱之功’崭露头角,一时间满洛城的郡公、县公、县子。

倘或至尊是男人,自己就能领军打仗,那么比起外人,当然是自家儿郎掌兵更令人放心,可她不是。圣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