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她再不想踏入这个院子, 回看了这座华美瑰丽的院落,崔盈满是厌恶腻烦。

她该回去收拾行礼了,此次西南之行, 必然凶险万分,她却不得不去。

次日临行前, 她去了大理寺, 因着春寒,她穿了件素色絮棉褙子, 下罩百蝶戏花百褶裙,绾了个随云髻, 单单别了半月玉梳篦。

马车驶到大理寺,她扶着芙蕖下车,早春风寒,上京春景尚未复苏, 满是严冬后的萧条清索, 她的脸庞在渐浓的夜色中,姣姣如月, 艳若三月桃李。

看到穆元骁奄奄一息时,崔盈已能做到镇定平静,强迫自己忽视,心底那钝刀子割肉的痛感。

她落坐他身旁, 轻声道:“你嫂嫂没了, 原以为你们穆家这桩丧事是为你备着,如今竟有人先你一步,你们家想必是差了阎王爷一条人命……唉……我听人说, 你们穆家要大霉了。”

“五郎,你说我该拿你怎么是好?”

“罢了, 如今你这模样,又如何能答复我,此去西南,我是拿了性命身家来赌这一次,若是能救你一命,想必就不欠你了。”

“昨日为何入梦?”

可惜并无人应她。

她也不在意,继续道:“你当真要死了吗?你哥哥面冷心硬,对女子也太无情了些,你合该晓得,若是你死了,你家里许是要我给你做殉葬品。”

“当然,我也不会乖乖听话,只是许多事想来,初入公府的我,难免蠢钝可笑,我想得太天真,太无知,你们这里的人,跟我老家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不知她说话,穆元骁是否还能听到,崔盈感觉挨着腿边的手动了动,她微微垂眸,掩盖住幽深的眸色。

她给他喂了点水,走出牢房门,是条昏暗长道,她往外走时,听见身后的狱卒难掩嫉恨与幸灾乐祸。

“他娘的,这个权贵人家里的公子哥就是命好,艹,都这鬼模样了,还有小娘子来探视,老子下辈子投胎也要投到这等人家。”

“嘿嘿,就是,你看那小娘皮,腰肢细的,榻上玩起来肯定带劲儿,不过可惜了……”

“怎么?”

“里头这位要去见阎王了呗,老子听说这种豪族公子哥儿死后,生前的侍妾是要陪他一块下去的。”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还不如给老子玩玩。”

……崔盈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是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迟早有一日,她要这些污言秽语的男人,视她为无物,随意践踏的男人,对她跪迎叩送。

离开上京时,她望向云层稀薄的天空,北风烈烈,在想,她该有些野心才是,她要的自在,从别人应是拿不到。

她试过劝服自己,不过是些许折辱践踏,忍过便可,毕竟她也是个好逸恶劳的女子,这是交换,是生意。

不过渐渐她发现不行,即便她已然放下尊严,褪去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傲气,将自己放在低位,奴颜婢膝,可依旧不被放过,他们要在她的灵魂上,像监牢中的囚犯一样,用铁烙烙下囚徒的印记。

再这样下去,她也许不会死,也不会疯,毕竟是她是那么惜命之人,可最后得到的那个人,还是她吗?

不,那是自幼生长在东宁府的崔盈,得了天大造化,能给公府公子做妾的崔盈,不是来自现代文明的崔盈。

“娘子还在看什么?我们该启程了,此去东宁府路途遥远,还须尽早赶路。”

侍剑坐在车轼上满脸不耐催促道,打断了崔盈的满怀伤情。

崔盈这才停下自己的“远大抱负”,愤愤掀开车帘子进去了。

真是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发发牢骚也不行?催什么催?催命啊。

虽然在心底腹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