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穆元骁领命去往那些战死将士家中, 安抚孤老,当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只见他眉头紧紧蹙起,内心煎熬极了。
“将军, 我儿死之前,可留下什么话?”
“我男人还没见过虎头长什么样儿呢……呜呜呜……”
“将军什么时候仗才打完?”
……这一声声仿若诘问一般, 穆元骁站在人群中央, 进退不得,又想起打下蓟城时, 城门外的山沟里,躺着多少将士尸体。
一边又是娇妻幼子, 在凉州仍人宰割的模样,他自然知道,兄长分派自己来发这抚恤银子的目的。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想起离开营帐前兄长那为难的神色, 穆元骁也觉惭愧, 兄长忧心大事还得替自己伤神。
他自是不知他的好兄长,又拿了个好主意。
匆匆一旬过去, 凛冬已至,蒋鸣铮并未收到定州回信,冷笑了几声,提着负责书信往来的手下, 就去桃苑对着崔盈道:“爷就知道, 那厮无情无义,你还眼巴巴等着人家来救你,九娘, 你说如今,爷该拿这小崽子如何是好?”
崔盈听到这人进院时, 正用她那难登大雅之堂的女红,给儿子缝虎头帽,小肚兜。
恍神下,又给自己指尖扎了个窟窿。
“要爷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先取这小崽子两根指头,给他爹送去,他爹便是不念着你,也会顾惜血脉,届时,我们说不准还能看上一出兄弟相争的戏码。”
“蒋鸣铮!”
崔盈将一旁摇篮中正安睡着的儿子,抱了起来,死死护在怀中,怒声道,“你敢剁我儿子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我知道现下我也不是阶下囚的身份,但你若是想对我儿子是做什么,便先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她气得小脸涨红,蒋鸣铮本因定州太绝情,导致自己算盘落空,正恼怒着,看她这幅顿时愈发气极,就这么护着这小崽子。
蒋鸣蔑笑后望向她,语调阴瘆瘆,“你当爷不敢杀你?你纵然花容月貌,可能值得上五万石粮草,值得上这天下不成。”
听见定州并未回信时,崔盈心头宛若被刺了一下,无妨,也不算是多么意外,她知道的,她想过人心易变,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猛地拔出鬓间金钗,闭眼狠了狠心,便要刺向颈间。
并未传来痛意,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蒋鸣铮这人看似疯魔无状,实则不过是个缺爱的可怜虫罢了,她在凉州这么久,住着最好的院子,用着精心调教过的婢女。
襦裙披帛处处金贵,绣鞋罗袜丝丝费心,碗大的夜明珠摆在灯架上,鲛绡卷帘,内室是金丝楠木拔步床。
谁家犯人用这规制的监牢,崔盈想,她在这疯子心里估计有几分地位,却不知是多少。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张昳丽妖气的脸庞,双眸微睁,薄情的唇瓣死抿,像是有些后怕,神情阴沉的厉害。
接钗的手心还在汩汩流血,“你就这么着急这孩子?”
崔盈觉得他此言可笑,这是她十月怀胎才掉下的一块肉,她不心疼,谁心疼,即便这孩子的生父……罢了,先不提。
“行!行!行!”
蒋鸣铮一连说了几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将眼前人直接嚼碎了吃了。
他生来顺遂,唯独在这小娘子身上吃了不少瘪。
偏生还舍不得杀她。
“那你可将你这孩子好生看住!往后就乖乖待在爷的院子里。”
蒋鸣铮带血的大掌,掐住她精巧的下颚,那双邪气四溢的眼儿,就这般直勾勾望她,最后恨恨道:“你用你这身子抵债,明白了吗?赶紧养好身子,给爷生十个八个孩儿,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