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凉薄,她却不像往日那般矫揉造作地要人给系斗篷披风。
往事一帧一帧浮现,初入穆家,那人凤目低垂,神情不耐,她手足无措;是二人拌嘴后,他气不过在外头折腾花花草草,回来别扭讨饶;是窗沿下二人初识情趣的旖旎缠绵;是出征前小舟压荷时流水声;她的泪,突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流下,她用袖子抹着,谁知越摸抹越多。
“你还瞧不上爷,还砸得爷一头血,这下好了吧,回到你们穆家被老寡妇一条白绫给绞死了,你说你留在爷家里,爷难不成还会将你赶出门子去?”
夜色朦胧崔盈抬起眼帘,肿胀的眼睛翕张开一条缝,瞧见穆家门前的石狮子旁好似有个人影。
又听那黑影道:“爷风流惯了,但好歹是你表哥,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再不济也不会要你的命,你说你何苦回来,你看如今你们穆家也倒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你敛尸。”
“嗝……”
说着说着那黑影打了个酒嗝,便对着石狮子开始放水,崔盈蹙眉,觉得此人有辱斯文,但是想起现如今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抽抽泣泣起来。
“男人风流无伤大雅,女人要人性命,你说你在外头怀了个不知道谁的种,进了陈家,我都没怨你,你反倒怨上我了,婉清……”
那男子嘴上念着崔盈熟悉的名字,倏然又顿住,他先是探头往这边瞧了瞧,又像是不敢置信,问道:“谁?谁在哪儿?”
此时昏月沉沉,一片漆黑摸不到五指,四周阒静无声,唯独先前那阵似有似无的女子哭声,陈时后退了几步,抬头又看了看匾额,咽了咽口水,颤声言道:
“表妹是你吗?”
崔盈还是坐在石阶上,并未做声,适才那些话,她已知这人是谁,不就是那被绿帽的陈四郎,想不到从他刚才的话中,竟然半点不嫌恶穆婉清。
“表,表妹……是不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时复问道,崔盈的脸在夜色中披上一层薄纱,叫人看不真切,冷声幽幽又带哭过后的哑意,“是我呀,表哥,我是婉清啊,表哥。”
“你……你不是死了吗……婉清?我娘说那老寡妇叫人把你给绞死得。”
陈时后退了几步,崔盈起身逼上前去,立时闻到一身酒气,“怎会,大伯母是让人在祠堂将我活活给打死的,表哥,你知道吗?棍子打在人身上,打到最后婉清都没力气惨叫了,表哥……你当日为何要将婉清送回来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会要了婉清的命吗?”
陈时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还当穆婉清的冤魂来索命了,哆哆嗦嗦道,“你,你,可不能怨我啊,表妹,要不是你不检点,被逮住把柄,我娘怎么会送你回来。”
“可是表哥是风月老手,怎会不知我这身子,为何非要等上几旬?表哥……”
“这……这……”
像是涉及什么辛秘,陈时并未立即说出缘由,支支吾吾,崔盈觉着蹊跷,又想起陈家当日与穆家绝情断亲的模样,料想他们估计是早就知道了此事,指不定还参与了此事。
“表哥为何不说,难道是要叫婉清死不瞑目吗?表哥口口声声说念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为何还是这么做了?!”
“不,不,不!是娘要这么做……”
“那婉清这就去找舅母问个清楚。”
“哎,别别别,我娘她,我娘她也是受人胁迫啊,表妹,我们陈家是被人给要挟了,你别去找我娘麻烦,你也知道我们陈家早就大不如前了,便如当日你嫁到我们陈家,不……也照样一个理儿吗?你素来瞧不上我,我又不是不知道,偏生你还急急忙忙嫁过来,别说我娘这么仔细的一个人,我这心里也犯嘀咕,不还是因你们穆家势大……”
“给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