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朕不会怪罪……”

“以臣愚见,若皇上愿意,未必不能将柱国大将军收入麾下……”

司徒曳一愣,苦笑道:“这话真是说得过头了。事到如今,朕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本?”

“柱国大将军对皇上是真心思慕。皇上何不好好利用这份思慕之心?”

“程艾!!”

程艾赶紧一拜到底:“臣失言,请皇上降罪!”

“呵,降罪又能怎么样?朕身边只有你了,即便想责罚,都没人替朕动手。”

叹了口气,他又轻声道:“你是叫朕学季容那样?”

“臣不敢!!皇上怎么能和燕王一样?再说大将军现在对皇上,也并非从前那样。在臣看来,他是真心后悔,先前对皇上的种种无礼之举。”

“是啊,他确实后悔了,朕看得出来。他对朕的好,也是一直想要着力弥补。他若要朕以身相报,朕不是做不到。可他想要的却是朕的倾心相许……”

程艾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对大将军无意?”

司徒曳惆怅地摇了摇头:“朕不知道。朕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倾心思慕。从小,父皇也好、太傅也好,教给朕的都是修身养性、治理国家的道理,朕只知道如何爱民如子。但朕总觉得帝王不需要情爱,专爱某一人更是容易招致祸患之举。即便以后立后纳妃,朕也决意要对后宫女子一视同仁,不可沉溺情爱女色……”

“这个……皇上对自己未免过于严苛了……”

“可惜朕还没有机会择立后妃,就落到今日的地步。”他自嘲地一笑,“从此倒是不必担心沉溺女色了……”

程艾偷偷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现在秉性已经改变许多,从前在朔阳,他绝不会这么多嘴多舌,甚至斗胆插嘴帝王私事。

他只是心疼年纪轻轻便饱经磨难的少年天子。

“皇上还恨大将军吗?”

司徒曳思索良久才说:“朕不可能不恨他。灭国之恨,杀戮之仇,朕若忘记,对不起黎民百姓、也对不起先祖故人。可是他强逼朕一事,似乎……似乎也没那么恨了。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朕原谅。”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痛觉仿佛仍然残留着,手指摸上去便唤起了记忆。

“这伤疤,他似乎比朕还要介意。每次看到,都一副愧疚至极的样子……可他左手腕上那道伤,也是为了朕而留下的,姑且算是扯平吧。朕也想开了,倘若刘辉、刘淼兄弟对朕居心不良,加上季容的煽动,即便他没有对朕无礼在先,恐怕也不能幸免……”

“皇上受苦了!燕王之举,实在不可原谅!”

“是啊,朕最无法原谅的,其实是季容……”

司徒曳长长地叹息着,想起堂兄那张艳丽却阴狠的面容,心有余悸。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以前只觉得司徒玮行为不检,却从未发现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所以朕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面对他。朕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总觉得好像是在利用他。想要回报点别的什么,却被他点破,如此做法与季容的行径有何区别?朕真是无地自容……程艾,你觉得朕是在自暴自弃吗?”

“这……臣不敢说。但臣觉得,皇上的心伤仍未愈合。并非皇上不自爱,更不是皇上自身有错,而是皇上,并未接受未能达到预期的自己啊。倘若皇上顺了燕王的意,真正自暴自弃,才是亲痛仇快、悔恨莫及啊!”

“不是朕的错……”司徒曳喃喃道,“他也说不是朕的错……不是朕的错……”

真的可以这么想吗?

不是儿臣的错……

可以吗,父皇?

彩霞漫天时,车队停下脚步。李景肃选了一条溪流作为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