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全然顾不上更衣,两只破了皮的手掌紧紧绞在一起,疼得锥心。

他是真的疼,手疼,心更疼。

“到底怎么回事……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没法止血……他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跪在御榻前的程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颤声说了句:“微臣无能……”

司徒曳紧紧咬着嘴唇,憋着眼泪好不容易忍住了,闷声道:“那就把全城、全颍州的大夫都找来!朕不相信……朕不相信没人能救他!”

程艾整个人五体投地跪伏在司徒曳面前:“臣罪不可赦,皇上砍了臣消消气,莫要急坏了身子。”

司徒曳泪眼模糊看着跪地请罪的御医,看看躺在榻上生死未卜的李景肃,指甲深深掐进带伤的掌心,让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平心静气问道:“不是说药方已经改良过,为何却比上一次更为严重?你到底给他用了什么药?”

程艾伏在地上答道:“正如微臣之前对皇上禀报过,药方确实经过改良,减少了极乐草的用量,因而不会出现上次那样……激发人欲望难以控制的药效。相应的,增加了山参、鹿血、灵芝等增强精力的药物分量。微臣亲身试验过,服下之后确实可以增强精力,甚至两三天不眠不休都不会困倦,且并无特别的不良作用,才会献给襄王……”

“……景肃自己问你要的,是不是?”

“是。上次皇上伤愈之后,襄王要微臣改良药方,不许再出现那样的不良效用。”

果然如此。司徒曳的拳头捏得更紧。他就知道一定是李景肃自己的要求。他深知自己伤势未愈、武艺打了折扣,担心如果不借助药物提振精力和体力,无法十拿九稳地赢下这一战。

“那,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一点判断都没有吧?”

“如今襄王体内的脉象完全絮乱,气血倒流、横冲直撞,无法平息,才会导致身体痉挛不受控制、体内出血不止的症状。微臣推测,定是因为襄王……实在消耗过度,加上受了箭伤、流血不少。在这种情况下,药物仍不遗余力激发他的潜能。物极必反,以至彻底耗尽了精力,才会如此……”

司徒曳又问:“如何治疗?”

程艾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行礼道:“微臣竭尽全力!”

司徒曳垂下眼睑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吩咐道:“那你尽力吧,朕暂时不会治你的罪。怀远,服侍朕更衣。”

说完径直去了偏殿。司徒若慢了片刻才跟上来,入内却发现皇帝泪流满面,正用手死死捂着嘴。

少女急忙跪下劝解:“皇上莫要伤心!御医定会全力救治!”

司徒曳捂着嘴无声哭泣,并不回应。司徒若知道劝不住,只好说:“臣妹为皇兄更衣吧。皇兄一直穿着甲胄,也不方便就近照顾襄王。”

司徒曳又哭了一阵,才点了点头,慢慢松开手。司徒若起身,小心为他脱下铠甲、更换衣物,却赫然发现皇帝的两个手掌早已血肉模糊,原本只是破了皮的手心被指甲掐出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伤口,面目狰狞地淌着血。

司徒若惊呼一声:“皇上几时受伤的?臣妹这就叫御医来包扎……”

“不必。”司徒曳嗓音沙哑、哭腔浓重,“不必了……朕需要这份疼,否则朕……实在无法克制自己……朕知道不能怪程艾、也不能怪景肃……”

“皇上……”

“景肃是为了朕,程艾只是听命于他……可是不怪他们,朕还能怪谁?还能怪谁!朕明明告诉他不想用他一命换朕的江山!”

司徒曳说到后来已近崩溃,再顾不得压低声音,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倾斜而出。司徒若也泪流满面,轻声劝慰。可除了尽心尽力服侍皇帝,她也做不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