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宵衣宫彻夜未眠。程艾想尽办法,折腾了大半夜,总算让李景肃的身体平静下来,止住了痉挛和流血。然而李景肃整个人却像是油尽灯枯,死气沉沉地一动不动,并未清醒过来。

程艾对司徒曳道:“皇上,襄王的病情虽然暂时平复,但能否顺利康复,臣毫无把握。臣医术不精,恳请皇上尽快寻访天下名医,万万不可耽搁!”

司徒曳疲惫地说:“朕知道,不用你说。景肃这样子,哪里像是好转的迹象?罢了,能令他平静下来不再难受,朕心里也算是宽慰了些。你们暂时都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司徒曳又说了一遍,众人才依次行礼退下。司徒若带着宫女简单收拾了寝宫内的混乱,留下少年天子独坐在昏暗的烛火中。离去之前,她瞥见少年轻轻拉起情郎的手,捧在缠着绷带的掌心里。

喧闹散去,寝宫中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李景肃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司徒曳凝视着男人灰败的容颜,轻轻将他的手拉高,贴在脸颊上。那只手便被他的泪水浸湿,变得冰冷湿滑。

“你这混蛋……混蛋……逞什么强……做不到便做不到,我还能怪你不成?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急什么呢……这下倒好,弄成现在这样……”

他抽泣着,用泪湿的面颊反复摩挲男人的手。躺在卧榻上的男人安静得过分,让他感到心慌。即便是自伤的那次,他也没有像这样生气全无安静如死。

虽然御医的话说得委婉,司徒曳早已听出了无能为力、听天由命的意思。他心里也确实没来由地有些不祥预感,总觉得上回梦见麒麟时,对方并未接受他的请求,便已预兆了今日的危难。

汝所求,非吾所司……

李景肃,自有其天命所归……

是了,麒麟不掌生死,所以他那时请求麒麟护佑李景肃平安,并未得到应允。

李景肃的天命所归,难道……果真是用命为他换来江山……?

司徒曳念及此处,更是泪如雨下,忍不住俯下身体呜咽出声。

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他。

可如果真的失去了他,未来的路,即便是他独自一人也必须走下去。

否则,岂非辜负?

?

彻夜守在宵衣宫外的慕云瀚听见房门轻响时骤然睁开眼,看到司徒曳面色沉静地走了出来,淡淡看他一眼。

“辛苦慕将军彻夜守护。将军的住处昨天还没来得及安排,如不嫌弃,暂时住在宫中厢房吧。接下来多有仰仗将军之处,住得近些也方便。”

天光微熹,少年天子眼睛肿得像桃子,面容憔悴,嘴唇泛白。慕云瀚昨晚听到了他在屋内独自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哭了好一阵子。可他此刻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却分明冷静镇定,不带丝毫情绪。

他低声问道:“需要我去叫人来么?”

司徒曳想了想:“待天亮之后,让昨日出征的将领来向朕复命,禀报战场打扫、安置将士的情况。”

“遵命。”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昨天刚刚大战,本就十分疲惫了。”

慕云瀚忍不住问道:“皇上不休息一阵吗?皇上昨晚也是彻夜未眠吧?”

司徒曳没应声,身体却显然支撑不住,刚要开口便感到一阵眩晕。慕云瀚赶忙扶住他:“我先扶你进去躺一下,再去叫昨晚那姑娘过来。”

司徒曳无力反对。慕云瀚半抱着他回到屋内,见到李景肃形容枯槁的病容,不由自主吃了一惊。司徒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

轻声一笑:“慕将军是否失望?景肃病成这样……”

“这……怎会如此的?”

慕云瀚虽然亲身经历了半宿折腾,但他并不确切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