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在司徒宪眼中一掠而过。司徒曳不再多说,转身追上已经走出宵衣宫的李景溪,在另一进院子里截住了他,大声命令道:“放下景肃!朕不许你带他出宫!”

景溪牙关紧咬,用北茹话爆了一句粗口,高声质问:“你什么意思?肃哥什么都不要了,我们李家什么都不要了,连走都不让走吗!?”

“你现在带他走,是想他死吗?”

“想他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景溪流着泪大声质问,“我们知道肃哥以前对不起你,可他为你做了这么多,要赎罪是不是也该赎够了?你非要他把命赔给你才行吗!?现在他要死了,你满意了?”

司徒曳也是泪流满面,纤弱的身子颤抖着,却倔强地迎着满身戾气的景溪,大声说道:“对,我现在满意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我再不恨他了!所以我不许你带他走!我不许你带我司徒曳的人离开!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满院寂静。话说得清脆有力,带着鼻音却清晰无比、掷地有声。这番话,侍卫听见了、宫女听见了、杨若和徐姗姗听见了、程艾听见了、司徒宪听见了,闻讯赶来的郑琨父子也听见了。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动容的神色,除了徐姗姗的面带鄙夷之外。

气头上的李景溪完全没听进去,破口大骂:“死了当然是我们李家的鬼!关你什么事!?”

郑燧的声音犹如炸雷般响起:“李景溪!你他妈给老子冷静点!胡闹什么!?”

郑家二公子头一次当着父亲的面爆粗口,随后就是一个耳光甩在李景溪脸上。趁他被打得发蒙的空挡,郑家兄弟俩一个抬身子一个抱腿,将濒临昏迷的李景肃从他怀里“抢”了出来。

“皇上!臣等将襄王安置在何处?”

“抬去朕的寝宫!程艾,马上给襄王查看伤势!”

几个人齐刷刷应着,近处的侍卫赶紧上前帮忙。郑家兄弟手脚利落又小心翼翼地将李景肃抬回宵衣宫寝殿,安放在司徒曳的龙榻上。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规矩。司徒曳刚才的当众宣告足以说明一切。

小小的宵衣宫立刻忙做一团。宫女和侍卫早已在刚才的争执中全部被惊动,见争执有了结果、皇帝下了命令,众人立刻围着李景肃团团转。满脸紧张的程艾被人群围在中间,在众人的注视中稳稳地剪开李景肃的衣服,将伤处彻底暴露出来,略加查看便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是不是要把刀拔出来才能治疗?”司徒曳抖着声音问。

程艾转过脸来看向皇帝,额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皇上,这一刀拔出来,概率五五开。没伤到心口大脉的话,当然要拔了刀才能治。可若是伤了心脉,刀一拔,李襄王恐怕也就当场去了……”

景溪哭着喊了一声“肃哥”就想往前扑,被郑燧从背后死死抱住动弹不得。郑琨和郑邕面面相觑,一齐看向司徒曳。只有司徒宪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

刚才司徒曳挣脱他的手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让他瞬间明白过来这孩子想通了。

那眼神虽然含着泪带着怨,不够坚定也充满恐惧,但已经完完全全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小侄孙了。那眼神中的勇气和坚定前所未见。他立刻意识到了失败。

随后那番话果然证明了他的猜测。他的挑唆离间虽然一度成功,却没能维持多久。他不由地佩服李景肃这招苦肉计实在太绝。拿命做赌注,他司徒宪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