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都搬出来了!萧云彰无法推辞,亦知他们皆是好意,便把书册一阖,起身穿戴齐整,三人出了营房,正是日落衔山之时,远看太平县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才走下桥,一股子腊八粥甜糯的香气随冷风萦在鼻息处。和尚三五人结队念佛,手持放了佛像的银钵,站在桥头化缘。一些百姓则往河里放莲花灯祈福,待走进太平街,但见两边商铺檐前挂满了花灯,铺里卖各种的都有,更多的则是茶楼和酒肆,幡旗一面面错落挂着,被风吹得扑扑作响。有人问卖字画的伙计:“这里哪家的茶楼最好?”

伙计不答反问:“大爷你说的好,是指店面好?掌柜好?茶好?还是价格好呢?”

那人笑道:“我贪心,想来个四全齐美!”

伙计跟唱歌似的答:“大爷你可真够贪心的,这世间哪来的四全齐美?能得两全已是美矣!”

李纶跟着凑热闹,高嚷道:“两全齐美的茶馆在何处?”

伙计也抬高了嗓:“军爷您往前走,到底回头第三家,其名唤春茗,店面不是最大,价格不是最廉,胜在茶水泡得香,掌柜长得美,去得晚了,可没空地儿给你们坐!”

梁青瞎起哄:“掌柜长得美?有多美?”

“她们的美,似拜月的貂蝉艳,浣纱的西施弱,出塞的昭君冷,酒醉的玉环媚。”伙计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说的花好稻好,也不及军爷你去看一眼喛!”有客要买香糖果子,他转身忙去了。

“这伙计口才好。”李纶被挑起好奇心:“我们一道去瞧瞧,到底美不美!”

第壹玖陆章 茶楼

他们便往街道里走,茶楼酒肆挨挨捱捱,为揽客入店,也会允些娼妓站在檐下,嬉笑招迎。

已能见吊着春茗茶馆的幌子,油漆牌匾,朱红门廊,挂着各样小巧精致的彩灯,雕花窗被叉杆撑的半开,往里客坐半满,水雾氤氲,茶香弥漫,隐隐有弹琴唱歌声。一个穿绀碧洒花小袄、藕荷裙子的姑娘,拎着铜壶给一桌桌添茶水,有人同她调笑,却是爱搭不理,一扭腰上楼去了,却也没谁认真计较,就喜她这般娇俏的样儿。

萧云彰三人至门前,早有衙役笼袖等候,见着过来拱手作揖,陪笑道:“蒋大人有请各位大人楼上座。”蒋大人何许人,乃太平县县令蒋希建,皆是旧识。

他们也不推辞,跟随其后进房,上楼时恰和那碧袄姑娘相遇,衙役向她问:“金宝,怎不见柳娘子出来待客?”金宝避让墙边,乌溜溜的眼珠瞟扫着,一面回话:“她前还在,这时疲累了,先回房歇会儿。”衙役道:“待她歇好了,总要和蒋大人打个照面才是。还有记得送腊八粥来。”金宝点头一一应了,瞧见李纶颊腮浓密虬髯,不禁多看两眼,撇嘴轻笑,李纶虎目瞪她,金宝哼一声,低头蹬蹬往楼下走。李纶压低嗓门,一本正经地:“那小娘们看上我了。”萧云彰无话,梁青送他个白眼。

二楼就三间房,走进左首一间,蒋希建和两官儿连忙起身迎接,叙礼让坐,并请萧云彰点曲,这才见金桂抱着琵琶坐离五六步远,金云则扯袖执壶替他们斟茶。

萧云彰淡笑:“随她唱甚麽。此番来也只为应个景儿,吃碗粥过个节。”

蒋希建朝金桂道:“尽管唱你拿手的曲。”金桂让金云弹月琴,她则拨琵琶弦唱起全套的《折桂令》,萧云彰听来觉得耳熟,看了看她。那金桂便唱得愈发婉转缠绵起来。

几人边吃茶边闲聊,蒋希建问:“萧夫人如今安在何处?”

萧云彰淡道:“送回娘家去了。”

蒋希建颌首,却又叹息一声:“夫妻分离,难以相见,委实令人感伤!”

萧云彰不疾不徐地吃口茶:“两情若是久长,又岂在朝朝暮暮!”

蒋希建观他不愿多谈,又问起军营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