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吓了我一跳。”花绸裙探绣鞋尖,撇着唇角,“虽说服侍丈夫是本分,可我偏不喜欢他那股用强的劲儿,往日我都顺着他,那天我打了他一巴掌,就没成。可我事后一阵后怕,我的天,我把他打了,还不知他告诉太太,我要怎么挨骂呢,害我担惊受怕了好几日,他倒没告诉太太,只是不大往屋里来歇了。”
“他不来,你倒还乐得自在,怎么反倒愁眉苦脸的?噢……我晓得了,你是怕他长久不来了,你落不下个孩子,往后没个依靠?你且放宽心,他自己也三十来岁的人,膝下没个子嗣,比你还着急呢,不过几日仍旧回去。”
花绸默默无言,愁心点点,往前去,撞见冯照妆,正领着一班丫头婆子往二房屋里去,个个儿手上抱着不少东西,想是乱着为奚涧收拾入闱。花绸福身问安,冯照妆面上却是淡淡的,随口寒暄两句,便往那头里去。
韫倩够着脖子望?一望,才收回眼来,“你这二嫂嫂,怎么又变了副脸色。”
“嗨,?盼着我娘回扬州,满副家业就好交给?照管。我娘上回走那天,?高兴得就差蹦起八丈高,又听见我娘不走了,自然有些不高兴。”
“说起来,姑奶奶都快走到官道上了,怎的又叫老爷说动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
花绸淡淡抿唇,说话间蹀躞进莲花颠,嗅了一鼻子饭食香。奚缎云昨日夜里就得消息两个要带着丫头来,天不亮就起来烧鸭子弄鹅,做了满当当一桌,又是木樨饼又是猪肉腊肉,并着春笋煨的鸡,一壶荷花酒,娘们几个吃起来。
不一时见奚桓东西收拾好,使几个小厮府门外套车等候,自个儿往这屋里来辞。花绸见他身上穿着崭新的墨绿蝉翼纱袍子,隐隐露着白里子,走上前去拈着衣袖摩挲两下,“夜里里头冷,你这里子也薄了些,换件厚点的来才好。”凑近了,嗅见他身上酒气淡淡,便提起两弯眉问:“你打哪里来?”
奚桓垂眼看?迷卷的睫毛滗下淡淡的光,扑朔地颤在?嫩嫩的腮上,整颗心就恨不得跳出去拥抱?,面上却声色不动,“自然是从屋里来。”
“我是问屋里来前。”花绸抬眼瞪他,须臾有些失了分寸。
“噢,是问这个,”奚桓饧着眼笑,转了个身,慢条条落到榻上,“碧乔巷来,昨夜与施兆庵连朝周乾在拜月阁吃酒,吃多了,就歇在那里,一早起往家来。”
刹那间,花绸瞅他那羁傲模样,有些恼,眼色在暗淡中亮起一点火光,“今儿要考试,你昨夜还吃酒?”
瞧?似有些生气,奚桓暗里反高兴得不得了,将下颌随意点点。可花绸却将那些要泼出口的话嚼一嚼,像苦守着什么,又咽回腹内,温柔地朝窗外望一眼,“走了,我送你出去。”
风吹皱一池碧玉,湖中荷叶连天,岸上有情人正苦,杜鹃声却啼归去,叫惨梨花散。花绸轻点脚尖,款挪莲步,风拂过下颌,?抬起来,看着烟柳铺了十里堤,他墨绿的衣摆飘摇在?眼底,仿是一抹离恨。
大约是?头脑迟钝,那日与单煜晗拉扯,有害怕有怀恨,就连与韫倩说起时,也只有余悸和厌烦,可眼下奚桓在身边,却有委屈后知后觉铺天盖地袭来。想与他说一说,开口却成了,“好桓儿,我记得你往前也不爱吃酒啊,怎么这些日子夜饮晨醉的?”
奚桓歪着脸笑睨?,答案兜在眼底,好像在等着?挖掘,“你记得不错,从前不知事,也不晓得酒是个好东西,现在却觉着好。”
他静候一会儿,?还是迟迟不肯来发掘,他便敛了笑意,将那些长期埋在酒壶中的失意与?说说,也只有与?能说,“醉倒就能暂时忘记你。”话音甫落,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风索性就从这窟窿眼里往里旋了,“我不用睁着眼睛想你与单煜晗在做什么,他可能会抱你、亲你,对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