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3)

花绸跪在床上,两个皓白的手腕挽住床顶坠下的红绸巾,泄尽了浑身力,可当看到他笨拙地前探,她仍然无声地笑了,松了一只手腕朝他递出去,“这里,过来。”

奚桓朝着她微弱的声息摸索过来,紧攥住她的手,“为什么不躺着?”

他们将脑袋相抵着,花绸浅浅地笑,“傻子,立着好生些。产房见红,不吉利,你不该进来的。”

奚桓摸到她散乱的髻,汗哒哒的脸,心揪着似的疼,“我不管,我要陪你说说话。”

烛?绿炝粒?他高挺的鼻梁上半罩黛色的素罗,好似紫云缠绕十二峰。蓦地,花绸想起幼年的他,扒着窗台不撒手,也是要跟她说话,泪洒了风廊,簌簌的寒风也从未吹散他。

她的笑颜是软绵绵的,缱绻地用鼻尖去蹭蹭他的鼻尖,“不论是男是女,我都希望孩儿像你,宁将魂绕云山,不做红尘陪衬。”

“你就是我的红尘。”奚桓趁势亲亲她。

边上几个稳婆眼都没处放,实在瞧不过去,翻着白眼跺脚,“这时候说什么话啊?!有多少话往后再说,此刻先用力要紧!”

“对对对、”奚桓慌张点头,将花绸的手一再攥紧,“用力用力,你抓着我使劲儿。”

花绸不讲客气,反手将指甲抠进他的手背,听着稳婆的号令,咬紧牙关往下使力。反复以往,奚桓的手背浸出血来,他咬着牙不出声,眼前的黑暗里,蓦地响起婴孩的啼哭。

他兴冲冲预备掣掉眼上蒙的布,花绸却在累倒枕上之前无力地掐他,“不许看。”

婴孩的啼哭穿透绮窗,外头琼玉洋洒,瑞雪照南枝,红梅挹动一缕香,满城都知晓,县尊奚桓喜得麟儿,无不巴结奉承,送礼凑趣。

奚桓连着应酬两日,渐不得趣,带着倦意转回房中,见花绸靠在床头做鞋面,头戴银鼠暖帽,眼底兜着一汪高兴,哼着调子,笑靥如桃,嘻嘻伸手将床前的摇床晃一晃,连个脑袋也随曲调左右歪起来。

似一剪流光,她的爱在朝夕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听见奚桓进来,眼睛不抬,只顾着用手往摇篮里戳逗。奚桓满肚子不高兴,故意将脚步踩得重重地过去,她却仍旧不抬头,笑嘻嘻地趴在小小的摇床上,“我儿子长得好看吧?”

那孩子分明皱皱巴巴的脸,眼也不大睁,奚桓实在瞧不出哪里好看,一撇嘴,“丑死了。”

“你说什么?”花绸陡地吊起眼来,“哪里丑?人余太太同好多夫人来瞧,都说是难得一见的相貌!”

“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的、丑。”

花绸鼓着腮瞪他半日,他却一点不肯退,“就是丑,我摸着五脏六腑说话,他也是丑。”

怄得花绸喘了两下,撤回恨目,“我不跟你计较,哼,你是妒嫉他。”

“我妒他?”奚桓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十二分嫌弃地朝摇床里瞥一眼,“多瞧他一眼,我都怕把我自个儿过了‘丑气’。”

花绸倒头下去,掣了被子罩着脸,闷声闷气地,“你不要和我说话,我怕被你过了‘怨气’。”

奚桓果然不作声了,赌气似的盯着她脸上的锦被,沉默好半日,放得软软的去掣她的被子,“外头闹哄哄的,我没吃好,叫丫头摆饭进来,你陪我吃饭好不好?”

“不好,我们娘俩丑,与你一桌吃饭,怕过了‘丑气’给你。”

“我是说他丑,又没说你。”奚桓笑嘻嘻把她连人带被兜起来,扒开背角露出她粉扑扑的脸,“我姑妈那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美人,从古至今,也只有貂蝉西施、昭君玉环可勉强比拟。”

花绸憋着笑,千娇百媚嗔他一眼,“他是我生的,他都丑,我能不丑么?”

“他的丑大约、可能、说不准、保不齐、是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