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说:“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但反应过来以后,我想,不对的,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然后我才意识到,我也是在那天突然住进一个新家里。父母,说是父母,因为都是短发的男人和长发的女人,好像被我混淆了。”

“原来,被卖给奴隶商人那一次,不是我第一次被抛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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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76.周旋颜

探测牌在发热,在脑海中嗡鸣,提醒谢槐,此刻已满足使用它的条件了。然而流淌到谢槐肌肤上的,并非精液亦或是血液,而是晶莹的泪滴。它们不间断地坠落,在他翻过手掌后汇聚成掌心小小的水洼地。

谢槐见过很多人的眼泪。大多数人是因为惧怕死亡而痛哭流涕,少部分人是因为哀伤,还有更罕见的几个是喜极而泣。但游鹤登不是以上任何一种,他的眼泪里承载了太多东西,涌出来时就像掺杂了刀片,将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切割得破碎。

谢槐问他:“你为什么在哭?”

游鹤登却反问:“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谢槐不解。

“我的父母抛弃了你……”我带回的那句话,害你当晚就被送走。

但游鹤登不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话完整说出口。他做不到提出自己虽是无心,却真切地害了谢槐的错误,他做不到审判他自己。

谢槐观察了一会儿游鹤登的表情,他斟酌着说:“不,我不恨你们,我早就接受了我的命运。”

没花多长时间,谢槐就决定好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其实对这段过去没有太大的波动:那已经是整整十九年前的事情了,久到没有这样的巧合,谢槐永远不会想起游鹤登的存在。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别离,他们两个对彼此而言又与陌生人何异?就算拥有过再亲密的关系,那些感情也早已随着各自毫无重叠的人生轨迹烟消云散,谢槐不可能还视游鹤登为幼时那个照顾过他的哥哥,游鹤登也迟早会被现实的鸿沟点醒。对方深沉的爱和有所亏欠的悲伤,实际上给的是自己幻想中的弟弟,是一种自诞生起就注定不能落脚的徒劳的执念,并不是真的要交由谢槐本人。

基于以上更新的判断,谢槐对游鹤登的评价不会有太大改变。他要做出调整的是自己当前的态度。他可以稍微的,更强硬一点,既然他清楚他究竟是谁。

“对我来说,那些过去只是一片虚无。你又在为什么悲伤呢?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为我疗伤,还给了我休息的地方。但‘兄弟’那样的话,还请不要再说了。”

这番话是一场直白的拒绝,谢槐否认了他们之间本可以重新存在的关系。虽然对于任务来说,认下这个身份似乎会更好接近游鹤登的内心,但对另一个层面来说,它又是十足的阻碍。而且谢槐权衡了一下,总觉得以游鹤登的身份与地位来看,以退为进才是个好方法。他不会因为对方落下眼泪就掉以轻心,以为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能为他付出一切。

和单纯无暇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可都是复杂危险的成年人。

听完谢槐的话,游鹤登眼里破碎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他神色挣扎良久,唇瓣翕动,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认出了他,但不愿意重拾过去,再度和他产生联系。这就是对方的答案。

真是比想象中,还令人感到千刀万剐的痛啊。

“……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眼泪干涸在眼角。游鹤登一点一点拉近和谢槐的距离,在对方禁不住开始后退时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臂,将脸埋到他的颈窝处,然后,用一种沉闷的、阴冷的声线附在谢槐脸颊旁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弟弟。我绝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