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李江白说他爹时常带着他,登上大河县的高山,望这边的安定江安溪城。告诉他,一定要带兵收服大河县,要把大河县的长城修起来。
李江白是豁达豪迈的,脸上常常带笑,但是他眼底总是郁色深沉的。
一个人站在崖边看着辽阔雪地,得多少坚定的心志和抱负才不会动摇,不会被这冰冷白茫茫给吞噬,变成一粒尘埃气短志消。
这个疑问,盘旋在章小水的脑海里,等他下山路过冰道时,他明白了。
号子声不断此起彼伏,像是一团火烧在雪地里,役夫用磨出血的肩膀拉冰面上的重石,膝盖破旧的棉裤磨出了破洞,浑身上下全湿寒,麦色黑色的五官绷着胀红了脸,如老牛拉重物吭哧吭哧呼出白气。
沿路设有粥棚,烧有热气腾腾的热水,棉裤鞋子腋下破了,就进棚子让妇人就地缝补。
裁缝铺子的人接到没洗的脏衣服拿来缝补定要破口大骂,在这里,这些破动淤泥汗水,没人嫌弃,妇人们都缝补的结结实实的。
一针一线是感激是希望。
沿路还有小孩子们捡碎石,小小黑乎乎的脸,鼻子冻得红通通,鼻涕如两条大白狗看门,实在不行了抬袖一抹。
拧着脸使出吃奶的劲儿搬石头,一双脏兮兮的手,本该白嫩,却如老人一般发皱满是冻疮。
这些孩子看到章小水眼睛顿时一亮,喊阿水哥哥,说他终于回来了,已经给他院子里种满了冰鸭子小雪人了。
章小水笑着点头,夸他们真厉害。
等他们进城时,看了下城墙,城墙完全是干垒,就是没有任何黏合物,但有一丈厚实,十分结实。
石块没有加工,大小不等,大石块为基石,再用楔形石头错缝往上叠,楔形石大头朝外,每垒三层就以长条石叠压,再以小石头填平,继续上垒,内外壁都逐渐向中间收拢,以防坍塌。①
章小水一进城就有好些热情的妇孺同他打招呼,而章小水也一一回应,都能喊得出来名字。
看着这场面,三位大人都沉默了,难怪不想走,想留下来。
既然留下来,那就认真干。
城里人多了起来,几人牵着马,很快就被一声声敲锣打鼓和喝彩声吸引了,那是主街一个小广场传来的。
等五人牵着马走去时,已经围了好几圈妇孺,最里层还有三层带刀的民兵,擂台上四周设有等人高的栅栏,擂台上站了十五人,以及一个高句丽俘虏。
一个俘虏在和民兵贴身肉搏。
章有银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民兵打不赢,即使民兵比俘虏还高壮一些。
俘虏眼底满是困境饿狼殊死一搏的狠劲儿,民兵只一开始血气上头站出来应战,细看手指都攥紧得抖,他还不敢看底下百姓的眼睛,那些过重的希冀和仇恨压得他浑身僵硬,没等敌人打来,自己心里先崩溃了。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那眼神气势就不一样。
果然没三招,民兵就被反手剪,双脚被踢翻,重重倒在地上。
周围一片紧张哎呀叹气。
“牛蛋站起来狠狠打,为你未婚妻水芹报仇,打死这个畜牲!”
“牛蛋!你现在不打死他,把他放跑了后面他就要杀了你爹娘!”
“牛蛋,你行的,平时训练你都是拔尖的,怕什么,他手上有没刀,就比谁胆子大!”
妇孺们一声声振臂高呼,目光紧迫焦急,牛蛋也在他们呐喊声中发起了狠,激发了血性,一遍遍地冲向俘虏。
冲一遍没两招又没撂倒了。
背脊倒地砸得百姓们眼底颤颤,全都绷紧神色悲愤。
那一拳拳砸牛蛋身上的力道,好像砸她们身上一样,太憋屈仇恨了,迫使她们全都义愤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