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妍抿唇不语。

*

酒桌上的三个男人各怀心思。

不知不觉一坛酒空了,三人面颊皆染上一抹红晕。

裴珩看向窗外:“我记得当年沈世伯一人单枪匹马冲进土匪窝里,仅凭一杆红缨枪,单挑土匪头子,杀得他们跪地求饶,也是这样大的雪。”

沈清听他提及当年,心里颇为感慨。

他在岭南种了四年荔枝与芭蕉,也不知如今是否还拿得起刀枪。

傅承钰心头一热,正欲陪他切磋一二,只听自己的九叔缓缓道:“不如我陪沈将军比划比划,如何?”

沈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

他立刻让人取了兵器,几个人去了院子。

此刻夜深了,雪越下越大,犹如棉絮,地上已积半尺厚。

裴珩持剑:“今日咱们不论身份,只论旧宜,请大将军莫要手下留情。”

早就想揍他的沈清:“你放心,我不会。”

纾妍与宁氏来时,就瞧见漫天飞雪中,一黑一灰两个身形高大男人枪剑相搏。

枪风剑气裹挟着雪粉,化作利刃,扑面而来,割得人脸疼。

纾妍没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两人竟打起来了,正欲上前,被宁氏拦下来。

宁氏眼眶微红:“前几日去百越国招降的圣旨下来,你爹爹抱着那杆枪擦了一夜。流放这几年,他再也没摸过那杆枪。妍妍,他害怕他拿不动那杆枪了,让他好好打一场吧,我相信裴阁老是个极有分寸之人,绝不会出事。”

纾妍怔住。

从一封疆大吏到阶下囚徒,爹爹这些年定是寂寞的。

而这些寂寞与不甘,也许只有昔日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旧友才能够安慰。

两人大约打了两刻钟的功夫,只听“啪”一声响,裴珩手中的剑落地,那杆红缨枪横在他脖颈前。

鲜血顺着他右手的掌心,一滴一滴砸落在雪地上。

沈清满脸汗水,但那对利眸却焕发光彩。

“裴叔叔!”

纾妍惊叫一声,提裙冲过去,小心握住裴珩的手腕,哽咽:“要不要紧?”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傅承钰心如刀绞。

她彻底爱上他。

她的眼里只有他,再也容不下旁人。

傅承钰失魂落魄地迎着风雪朝外走去。

受了伤的男人眼眸中漾出笑意。

她喜欢他!

他看向沈清:“岳父的枪法不减当年,小婿佩服至极!”

谁是他岳父!

沈清不是没瞧出他有心相让。

女儿心里指不定怎么怨他!

算了算了,他都没眼看!

沈清板着脸:“府上有药,带他去包扎一下。”

纾妍立刻扶前夫离开。

待两人走远,宁氏揶揄:“一口气顺了?对你这女婿可满意?”

沈清:“我那是心疼闺女!”

宁氏也不拆穿他,笑:“那妍妍可要心疼坏了。”

*

“还疼不疼?”

泪眼婆娑的女子小心地将药粉洒在前夫掌心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裴珩低下头含去她睫毛的泪珠,哄道:“一点儿都不疼。”

纾妍抱怨:“怎就不知躲开?”

裴珩:“一看见六小姐,我就忘了。”

惯会甜言蜜语!

纾妍:“大人今晚来做什么?”

裴珩:“我夫人不要我,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找她。她想要改嫁,那就先等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