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的痛楚令江之衡意识模糊。

他已经记不清父母的表情了,只记得那天气氛格外古怪压抑,晴空白日都带着一种死寂感。

“之衡,从今天起你就要一个人住进主家了,不过有空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过来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呜,老公……我们孩子还这么小……”

“之衡,你要记得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也都很舍不得你,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江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旁系所有优秀的孩子到7岁就得住进主家辅佐主家的少爷,长大后最差也能管理一项产业,将来爸爸妈妈都得靠你了。”

平时教导他独立自主的妈妈将他像个婴儿一样抱了一天,眼睛周围是红肿着的;平时不太抽烟的爸爸直接抽了一包烟,烟气熏得他直咳嗽,连衣服上留下了难闻的气味,但眼睛特别亮,就像是抽中了大奖又不敢声张一样。

他平静地发出疑问:“你们既然舍不得我,又为什么一直要我当第一名?而我既然当了那么久的第一名,又为什么非要做别人的手下?我自己当大老板不好吗?你们不高兴吗?”

爸爸宽厚的手摁着他的肩膀,让他产生一种无力逃脱的感觉。

他听见爸爸用无奈又严肃的语气说:“哎……你还小,不懂,主家掌握的权势和财富是你没办法想象的,我们旁系顶多给主家当当手下,至于老板?我们当不上,因为我们不会被长老会和列祖列宗认可,这是三百年的家规,违反家规的话,我们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收回去,到时候我们连家都住不上,只能当流浪汉。”

他不清楚爸爸的话里有多少是恐吓的意思,但他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在心里种下了一颗不甘的种子。

凭什么?

那是江之衡活了七岁以来吃的最没滋没味的一顿饭。

沉稳肃穆、明亮精美的餐厅里,十米长的方形长桌最上首坐着的事江家现任家主和他的妻子,尔后依次往下排列是长老会的一群中老年成员。

江之衡和他的父母坐在最下方,仅比部分旁系成员稍微好一些这是按照孩子们的考核成绩排的。

所有大人都像是设定好发条的人偶,佩戴上最得体的面具,秉持着最合规的礼仪,只有一些细微的声响发出。

明明面前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但江之衡却觉得味同嚼蜡没有人是为了吃这顿饭来的,往嘴里塞点食物仅仅是为了礼貌。

中途,有个旁系的孩子不小心将筷子掉到了地上,侍者有条不紊地为他换上了新筷子,但那孩子却似乎受不了这种过于诡异的气氛,忍不住哭出了声。

孩子父母刚想求情,现任家主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孩子便被消沉的父母抱着离开了餐厅。

那个眼神江之衡印象深刻,是主人对不听话的家畜后发出的警告。

所谓的旁系在主家看来,不过是以血缘为套绳任由主人支配的工具。

那一刻,江之衡明白了世界的规则:他是第一名,但不一定是第一名的人,而是第一名的狗。

现在的他,只有被挑挑拣拣的资格。

用餐结束后,所有旁系的孩子排着队被带到一个断腿老头的面前看相。

有个孩子因为“獐头鼠目,小人心性”被刷了下去;还有孩子因为“鼻细唇薄,鬓压命门”而列入待选。

江之衡清楚记得断腿老头对自己的评价是“天生反骨,枭雄本色,命里无子嗣”。

然后他就被选中了,家主似乎对他很是满意。

他回头,看到了父母震惊悲伤的表情,虽然暂时不清楚这个评语的意思,但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话,便将它深深地记到了心里。

后来他才明白,前半段的评价足以将他卡死在主家的门槛,但没有传承血脉的孩子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