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心极其怕疼的人,起初也没觉得有多痛,以为伤口不深,但后知后觉的,血从指尖和指缝滑落,她好像看到了骨头。
是肾上腺素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这事不大不小,故意伤害或过失全凭主观,若她往轻了说,宋山深很快就能出来;退一万步,宋山深在里头也待不了多久。但爷爷奶奶心疼孙子,想着越早解决越好,人在里面总归是遭罪的。
于是病床边几人围着,软硬兼施,跟罗心讲人情,谈条件:宋意俊带了她这么久,学生多少要看看老师的面子;他们可以给她一笔钱做赔偿,也可以帮她换更轻松稳定的工作。
罗心摇头。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他们很快换了方法:知道她双亲离世,在本市也仅有几个朋友,言语之间的轻视昭然若揭无父母倚靠的孤女,好拿捏得很。
有些话难听刺耳,但真要计较,也没什么错。
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
罗心偶尔会想,她这二十几年未免荒唐得过分。十几岁知道那个时不时来看望的叔叔其实就是亲生父亲,街坊邻居毫不避讳当着她面戳人脊梁骨,被推下楼摔伤错过艺考,母亲发病后无底洞一样的医药费……现在再提起那些,她可以以极其轻松的语气,仿佛都是别人的事,而非她的自身经历。
确实也不会更糟。
被他们没日没夜的纠缠上几日,过往一张张颇为慈爱的脸逐渐扭曲,罗心身心俱疲,还是同意了。
用息事宁人换一个名额……不算亏。
莫关亲眼看着几人清空最近删除,确认没有数据备份,让人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扭头回来。
“我挺伤心的,其实。”莫关轻描淡写,“学姐有想过找人帮忙,怎么不来找我?”
“……”
瞳孔骤然放大。
莫关偏偏一副尾巴要翘到天上的模样:“最后还不是我。”
所以宋意俊提的条件……
罗心惊异,呼吸急促,拉着莫关往外走:“你过来。”
本想找个安静角落说话。
但莫关在低头给谁发了消息后,快速几步超过罗心,反拉着她,往室外停车场去。
“上车说。”
罗心在花坛边停下。“就这里。”
莫关几分雀跃,拖着她继续往前:“想到了一个很适合你的礼物。我们现在就去取。”
“先不说这个,”罗心甩开他的手,就地站住,把话题往回带,“莫关,他家里人再没来找我,是你……?”
莫关听不出她的语气。
仅凭直觉去感受,像质问,像猜疑。被甩开的感觉也很糟糕,如同整只胳膊突然脱臼。
他顿住,咬住舌尖,牙齿从舌面压着向下。痛感飞快麻痹口腔,激得他浑身都抖了一下。
天已然暗了。
他回身看她。
外头亮了灯,她背光站着,阴影落在脸上,眼下乌黑,透着晦暗不明的疲惫。
莫关眉心跳了一下:“是我。”
“反正我不高兴。三千块想息事宁人,连道歉都在端长辈架子压人……”他扯扯嘴角,声音低下去,“他们算什么东西。”
“喂。”好歹是长辈。罗心用胳膊肘捅一下他,“这你又是哪里听说的。”
莫关哼了一声:“郑小语。”
除了她还能有谁。
顿了顿,他补一句:“那段她说自己太忙,没法陪你,拜托我帮忙。”
心路历程不必再提,他推着罗心肩膀转了个圈他看见宋山深也从门内出来。他加快语速,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刻薄:“你们的开放关系……看起来,开放得不是很彻底。”
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