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七点了点头,顺着祝风的话说:“来谈一桩小买卖,劳大人费心了。”
“都是分内之事。”护城官摆了摆手,憨笑道:“我早听同僚说渡口有家酸汤做的好,头回去晚了没吃上,还想着下月轮值了定要去尝尝,没想到倒是在这碰见了。”
“摊子上忙活不来,劳烦您跑一趟。”许三七每回听人说吃不上她家酸汤都莫名有些心虚。
“哪儿的话,下回我早些去就是了......”
客气了几句,路上来了人,远远地喊了一声什么,许三七听不太真切,那护城官头却是头也不回地应了,冲两人颔首告辞。
待人走远了,祝风听见她突然问:“夜里是不是也要人巡逻?”
“听说是比白日松散些...”他答。
许三七胡思乱想了一阵,不一会儿,祝欢便领着人从身后的土屋子里出来了。
“许家姐姐...就是她能..她能帮你捕蟹。”祝欢跑得气喘吁吁,把人往身后一推,便一屁股坐在土坡上。
许三七抬眼去瞧,是个身量纤细的姑娘,着一身麻布衣裳,头上缠了一条灰色布巾,长而粗的麻花辫垂在肩上,见她望过来,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我听祝姐姐说了,许姑娘叫我阿唐就好。”她脆生生开口,尾音有些颤,眼底藏了些许不安,但也不扭捏,就这么站着任人打量。
许三七也不是刻意盯着人看,只是一时有些诧异,这姑娘瞧着和木兰一般大,不像是在海上讨日子的人。
“好,阿唐,我来就是想问问捕蟹的事。”走这一趟,有些事还是得开门见山地说。
“姑娘想买多少蟹?”阿唐脸上带着笑,像是松了一口气。
许三七算过,一斤螃蟹也就出二两蟹黄馅儿,一个包子就得用二两,十个一笼,一日只卖四笼包子也要四十斤螃蟹。
挠了挠脸侧,许三七和祝欢对视了一眼,试探地问:“一日四十斤可行?”
在海城买螃蟹不是难事,渔民出海总有挂坏网的时候,赶海时在滩上也能捡着小半桶,只是这东西不值钱,卖不出鱼价,在滩上瞧见了,小孩儿们是不愿捡的,也就上了年纪的阿婆们会捡回去剁碎了喂鸡。
她要买的多,总不能一家一家的收,挑馅儿也是费功夫的事儿。
果然,一听这数儿,阿唐也面露难色,踌躇道:“姑娘进屋喝口水吧,我拿不准,得问过我阿爹。”
阿唐家是土搭的屋子,开门带起的风都有一股土腥气,屋顶是用树皮绑着麻绳盖的,有一处漏了光,就正对着门,一间屋子用土墙隔成两室,里间的土榻上,有个脸色煞白的男人半靠着床头,见家里来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招呼,起得急了便是接连的咳嗽声。
男人许是生了病,止不住地咳,小枣抱着阿姐的腿半藏着脸往里瞧,那人便强挤出一个笑来,让阿唐带她们去外间坐。
“姑娘在这坐坐,我去替你们问。”阿唐冲她们不好意思地笑笑,从罐子里舀了碗凉水进屋。
外头的屋子里也放了张床,靠墙有一小灶,几个竹编的篓子垒在屋角,锅碗瓢盆收拾地整齐,故而看着也不觉得杂乱。
祝风没坐,背过身站在门口,挡住了从土坡上灌进来的风。
里间咳声渐弱,布帘子皱巴巴地垂着,几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阿唐出来,她似是哭过,眼角有些泪痕。
祝欢皱着眉关切道:“易叔这病,大夫怎么说?”
阿唐闻言眼眶里又包了泪,“吃着药,总会好些。”
她捞些小鱼小虾,上布庄讨些针线活做,家中勉强也还能省出吃药的钱,只是再过半月便要入冬,余粮暂且不说,药钱水涨船高,她想找人背她阿爹去看大夫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