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空旷的山中,又站在狭小的院中。
天黑得彻底。
岑聿已然?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摸着火折子,自嘲一笑?。
天绝人路,实在是无人路。
他麻木地回到寮房。
里间尚有僧人褪去时留下的灯烛,堆在角落,残破不堪。
岑聿一个个点过去,终于找到一个能点燃的。
一盏孤灯亮在西觉寺。
岑聿坐在严大人的身体旁,静静与?这?间禅房对视。
婆娑响动依然?不停。
是僧人贴在墙上?的纸,大半已经脱落,只残存几张,遍布灰尘。
白纸黑字,上?方写着硕大的“死”字
他曾听人提过。
若有修行人修行到一定界限,寻求突破,会来闭生死关。
进入此地,妻子儿女、父母高堂、邻友故交,尽数消散。
意欲书?中所言: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坐在西觉寺的孤灯旁,直到天亮。
岑聿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脸色青白透明,靠着积攒一夜的力气,翻身上?马。
军马识途,他们?骑来的马皆来自凉州守军,到下一个驿站时再?换。
人骑坐在上?,马蹄便抬,岑聿用最后一丝力气,拽了下缰绳,马希律律地鸣叫,向前?而?行。
本凝固的伤口被动作扯开,血液丝丝缕缕地渗出。
马蹄践踏处,满是血花。
岑聿坐在马上?,看见?凉州的城池在日光下一点点凸显,眼帘微合,唇色灰白,呼吸弱到近乎随风消散。
他知道,每次穿过这?道门。
他都会再?回到十月二十七那日。
他们?一同返京,大雪封山,严大人揶揄着为他披上?披风……直至他从?梦境中醒来。
这?次,也当?如此。
岑聿闭目,静静等待,雪风刮过耳侧,已然?不痛了,麻木到心脏近乎停摆,他听见?心脏的跳动声响一点点弱下,耳侧是沿途人的惊慌叫喊。
可一片嘈杂声响中,却有一道不同的声音,带来一抹似是而?非的希望,用各种声线在喊他。
明朗的。
虔诚的。
温柔的。
……是谁?
岑聿觅声回头,身体带着奇怪的颤栗。
他感觉声音好熟悉,熟悉到让他心颤。
马蹄跃起,在即将横穿城门、再?回雪山之?际,悬停在半空。
苍白僵立的身影,在半空转身。
岑聿向前?看去。
瞧见?一抹窈窕影子,朝他挥手。
终于有人跨过无数光年?,在此刻将他唤回。
疼痛从?感官从?褪去,
依誮
喧嚣归于寂静。
有什么?拂在唇间胸侧。
穿透无形屏障,在一笔庸嚣里,震穿虚空
光影在耳边极速消退。
声音也随之?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烟火下的旖旎亲吻。
是他们?在无数夜晚,无数场景下的亲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