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到桌前坐下,看着面条在碗中浮浮沉沉,葱花被热气冲得卷到一角,眼神有些发空。
却是一口没动。
阿黄趴在她脚边,没像往常那样到别处去,只默默守着她。
钟薏给屋子里供着的牌位点了香。
一共三个。
最中间是她爹的,旁边是宫里因她而死的宫人,还有一个,是那个至今连名字都不知的花匠。
她望着漆黑的牌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牌前没有安蒲团,跪下时石砖的冷意透了过来,风从门缝边钻入,香头被吹得一明一灭。
这些日子她过得安稳,一日一日被推着往前走,像是从前想象过的梦。
有些情绪藏得太深。
总要挑这样一个日子,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被悄悄地翻出来。
她垂着眼,额头贴着地面的冷气,在缭绕的烟气中默默磕了三个头。
算是替他们活到了十九岁。
雨还没停,檐下的水线斜斜地落下。
钟薏正低头清理香灰,药坊门口传来“笃笃”两声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她手一顿,莫名有些不安,走过去,将门开一条缝。
雨幕里站着个高高的人。
王秋里撑着一柄半旧的油纸伞,没撑稳,半边肩头湿了。他发梢滴着水,额前贴着几缕头发,怀里抱着一堆纸包。
她本想问一句“你来做什么”,可话未出口,他先低头踌躇一下,语气很轻:“今日是你生辰,我想着你一个人,未免太过冷清......没打扰你吧?”
钟薏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怕是董娘子告诉他的。
她沉默两息,终是点头侧身让了他进来。
王秋里跟着她走进院中,看到桌上那碗还未动的长寿面:“你……晚上就吃这个?”
她点点头。
他笑起来:“还好我带了些东西。”
他把小心抱着的点心和菜放下,说是自己做的。
菜色干净,点心是他自己捏的小人糕,一个是钟薏,一个是阿黄,看起来栩栩如生。
钟薏坐在灯前,盯着它们,鼻头莫名发酸。
“……谢谢。”
王秋里摇了摇头:“不用谢我。”
窗外雨打檐瓦,屋中只余碗筷轻响,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坐在对面,手指轻轻扣着桌角,像是有什么话憋着,迟迟不敢开口。
钟薏岂能不明白?
这段时日接触下来,她也算熟悉他。
王秋里一向内向拘谨,若非今日生辰,他未必敢这样在夜里贸然登门。
可她现在实在没有余力再牵扯进一段情意,也不想耽误他。
她正想着要开口,门口却突然传来传来一声闷响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倒在门槛外。
阿黄“汪”地叫了一声,猛地窜出去。
钟薏一顿,眉心蹙起,起身快步走到门前。
门推开的一瞬,夜雨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味扑了满脸。
槛外倒着一个人。
满身泥血,身量极高,侧脸埋在水洼里,半张侧脸相貌平平。
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没了生机。
阿黄凑上前,摇着尾巴嗅了一圈。
王秋里循着声音过来,看到门前倒着的人,吓了一跳。
他赶忙蹲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那身带血的外袍,翻到一个令牌:“还有气。这打扮,应是班师回来的士兵,怕是伤得太重,路上走散了。”
“能爬到这里……算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