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接受陌生人,戚月亮更难接受男性,饶是如此,边荷为了让她喊“阿荷姐姐”而不是生疏冰冷的“边医生”,还是花了不少技巧和功夫,纵然她对于女性并没有那么天然的抗拒,但戚月亮从不将视线真正看向边荷,也不关心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很长的一段时间,世界在她眼里分为两个,其中一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她第一次被带进来时,不到半个小时就痛苦到终止咨询,这让以小时计费的边荷感到挫败,虽然戚今寒并未指责她说什么,她提出的需求很简单,多和戚月亮说说话聊聊天,让她感到快乐点,而禁止让她使用心理医生惯用的话术和技巧,撕开她血淋淋的伤口。

“你看起来最近睡得很好。”边荷给她准备了一杯暖烘烘的蜂蜜甜水,笑着问:“已经不再做噩梦了吗?”

戚月亮想了想,回答:“偶尔……还是会梦见以前的一些事,但是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有可能是我还没有想起来的原因。”

她的记忆有小部分的缺失,医生诊断也许是应激反应,大脑为了保护主人选择了刻意遗忘。

几句话的功夫,边荷已经将戚月亮打量个彻底。

这个客户是她手下最难也是最简单的一位,最简单是因为雇主提出来的诉求简单,最难是因为雇主提出来的诉求是看起来简单。

她和戚月亮短短十几次心理治疗,其实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只是受到了雇主要求的限制,边荷总觉得,她从未真正敲开过戚月亮的心房,在大多数时间里,戚月亮总是神游恍惚的样子,或者是平静,一言不发,听说她后天性失聪,不习惯说话,拒绝沟通对于心理咨询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今天戚月亮坐在她面前,肤白胜雪,清艳秀美,眼眸清亮,和从前判若两人,边荷知道戚月亮生的美丽,但是除此这种美丽之外,能真正让人察觉到的是戚月亮身上的柔和平静。

这意味着她也许有了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可能接纳了家人,可能正在热恋中。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边荷笑语盈盈:“你看起来很不一样。”

“啊……我……”戚月亮伸手摸了摸杯壁,温热的触感传递上指尖,她摩挲了几下,热度好像就攀上耳畔,她说:“阿荷姐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虽然害羞,眼神却亮,很坚定。

边荷也笑了,声音愈发柔和:“是件好事情,月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

她听见戚月亮说:“是个温柔、体贴、善良的人。”

温柔体贴善良的好人,对于边荷来说,这些词汇未免过于空泛干瘪,也大众化,她开始担心无知少女被多情渣男哄骗。

这个多情的渣男,边荷当然有人选,她人脉中不乏龙城上流圈子,以及想爬上那个阶级的人,对于周崇礼和戚家两姐妹的某些传闻,她也略有耳闻。

“喜欢他让我觉得快乐,也让我难过。”

戚月亮捧着那杯蜂蜜水,盯着那无波的水面看,喃喃自语:“或许我是因为快乐而感到难过?对我来说幸福比肥皂水吹的泡泡还要易碎,就算穿了毛衣也粘不住它很久,然而愈是快乐和幸福,我就像小偷和胆小鬼一样觉得不安和害怕。”

边荷不动声色问:“是因为过去的事?”

戚月亮沉默了。

她眼睫垂下来,不知道毫无焦点的望向哪里,双手仍旧捧着蜂蜜水,时间似乎停滞了,十几分钟后,她抬起僵硬的手腕,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边荷的眼。

“是的。”

她顿了顿:“我想是的。”

在此之前她们从未真正聊过这个话题,边荷意识到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姿态更放松了,不想让戚月亮觉得压迫感,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