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种关系不管放在谁家，都是轻则关禁闭，重则打断腿，他们今年的生日还没到，理论上讲，父母有权代替他们作出一切决定。

只是四年而已，他们甚至还能有机会得到父母的接受和认可。

这已经是极轻的代价了。

可陆南在等他。

顾北沉默了，他看着那个提交界面，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等到外面的天几乎都黑了，他才低着头，在操控板边砸下了一滴眼泪。

“他会想我的……”顾北移动着光标，缓慢地靠近那个按钮，嘴里喃喃道。

他不提自己会有多想陆南，也不说即将独自一人在陌生城市度过四年的迷茫和寂寞，只是一个劲儿地念着：“南南会想我……”

“他太孤单了，你们不可能懂他，连我都不懂，”顾北每砸下一滴眼泪，就要在心里补上一句“对不起”，“你们知道他忍了多久吗？你们知道他一直……连碰都不敢碰我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和我一样，让他自己一个人迷茫了那么长时间……”

“可现在呢？”

“他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顾北闭了闭眼睛，又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左边微涨的脸，和陆南何其相似。

还疼吗？他的南南。

他把眼泪擦干，点了提交确认键。

“帅哥，你让美女别怪陆南。”

他不再和父亲针锋相对，改了最常用的称呼，带着一丝卑微地讨好，似在央求。

“别怪他。”

“是我对不起他。”

＊

顾北按照约定，把自己所有的账号或注销或封存，跟着顾青河去了一套临时租办的房子。

“你回去吧，我不会跑，”顾北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电视，也不看自己的新手机，就那么坐着，扭着头，长久地去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去看看陆南，我怕他们吵架。”

顾青河迟疑一会儿，还是没有走。

“我问过你妈了，他俩在冷战，”顾青河想了想，坐在顾北身边，挡住了他的倒影，“小北，别怪我们偏心，你哥他……”

“我知道。”顾北看不见那个和陆南一模一样的倒影，就无精打采地抱了膝盖，闷闷地把脸埋了进去。

他知道当年陆卿被逼无奈险些做了减胎手术的事，也明白先出来的孩子身体更弱，如果他们不是生存在同一个孕囊里，那么为了保住一条生命，更弱的那个胚胎一定会被减掉。

哥哥……

他看过陆卿留下的B超检查记录，那么小、那么软的孩子……

那就是他的哥哥。

是那个甚至还没有出生，就差点为了保护他和妈妈，被全家人放弃的哥哥。

他们家的每个人，都理应更爱陆南一些。

“弥补”这种行为，多数是人类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心才会做的，但他们不是。

他们是真的爱陆南，从心底里想要陆南过得更好、得到更多，才会在各种小事上更偏向陆南一些。

顾北也一样。

大学只是四年，生命却是一辈子。他这些小小的付出和陆南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他还是想告诉陆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离开，他愿意那个人是自己。

谁都可以不爱哥哥，唯独他顾北不行。

顾北已经猜到了，既然他的学校在最南，那么陆南的学校一定在北方。

或许就在本市。

也好，离家近一点，多少能有人照顾他。

但陆南显然并不这么想。

陆南在家很多天没有出门了，顾北当晚没有回来，他就知道自己即使出门去找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