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赁点头,背起药箱出去,却在门外看到殷施琅。

他怔怔地看着床上发生的一切。

祥叔什么都没说,关上门,引谢赁下楼。

李酡颜睡过去,醒来便是第二天,屠云趴在桌上,滚着黑云的天让屋子也跟着发黑,唯她不曾暗淡。

发病的时候知道她来,他求祥叔堵上嘴巴,让亓官把她打发走,结果这人竟然强行冲进来。

他敲敲床,屠云闻声醒来。

“县太爷怎么睡在这儿?”

屠云撑膝站起,走到床边,俯身看他红色未褪的眼睛,“感觉好点了吗?”

李酡颜淡淡看她,眼眸里看不到痛苦之色,唯剩余满满的苍白无力。

“还以为县太爷不会哭,没想到也跟平常女子一样。”

他记得屠云搂着他痛哭,也记得屠云为他解开捆绑,那他的腿,她肯定都看到了。

“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比男人还坚强。”

“害怕吗?”

“嗯?”屠云不太明白。

“看到我的腿。”

屠云无力摇头,“你应该早点让我看到。”

李酡颜诧异轻笑,“为什么?”

“那我就会告诉你,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是你想不到的程度。”

李酡颜惊讶之余,又感觉心中荒芜干裂的地方被滋养,一点点地修复起来。

“我不懂,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是你对自己认知不清晰。”

他惨笑,“我是个废人,不止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的。我从来都没有过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也没有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淡然。”

“我怕麻烦别人,更怕被别人麻烦,自私狭隘,难以相处又思想极端,自己都觉得很累。”

屠云眼眶再度翻红,将他嘴巴捂住,恳求道:“不要说了。”

李酡颜哭到干涸的眼睛深深凝望她,“屠云,我害怕。”

“怕什么?”她隐隐感觉到这个,可始终不敢多问。

“说不清害怕什么。”他极为平静地说:“大抵...是怕得后又失吧。”

这些年他封闭自己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同时也向往波澜起伏。

但外面的风波对他而言太沉重,一点小事他都会翻来覆去地思考,会承受不住。

有时候,他真的羡慕殷施琅,可以肆无忌惮发泄心中的不满,可以不计后果对人品头论足,可以直白表达喜恶。

他做不到,也学不会。

屠云抱住他,“不怕,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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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阴天便是晴空,天气刚凉快一天,转瞬又炙热如烤。

屠云这几日都住在李酡颜家,有时因为太热,发发牢骚,有时又觉得无聊,趴在窗口唉声抱怨。

可就是不出去,像是有意说给谁听似的。

李酡颜闲来摸出古琴,说:“那你就出去,你总待在这里,我也烦。”

屠云“唰”转头,“那你跟我一起出去。”

“我的病还没好。”他理由充分。

“你就该多出去晒晒太阳,又不是鸟,总把自己关在这个大笼子里。”再好的人也被关坏了。

“县太爷忘记我上次怎么发的病?”他阴阳怪气道。

“那是你大下雨天往外跑,你不难受谁难受。”她干脆翻脸不认人。

“铮”琴弦绷出一声悲壮的低鸣。

屠云把琴夺走,“心情不好就别弹了。走,本县太爷带你上街逛逛。”

说完,她拉着李酡颜出门,亓官端着汤药上楼,看到两人手牵手,一点都不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