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乱如麻,一路把凳子拖到大帐门口,把刀靠在凳子腿上,抱胸坐下,也懒得再听他那些胡话了。

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迷糊了过去。早上曾铁枫派了个军士给沈识微送饭,未料到帐门口还坐了个警卫员,掀门进来就在我腿上绊了一下,我这才醒过来。

从帐门缝里,我窥见外面天色已经发白了。

曾铁枫送来的是钵芳香四溢的肉粥,果然十分的体贴。我把军士打发走,这才走到床边看沈识微。

习武之人终归底子好。沈识微昨晚一副濒死的模样,但在暖和被窝里捂了几个小时就缓过来了不少,至少现在看着像个活人了。我摸了摸他的脸,只觉烧也退了大半。

为防他把脑浆烧成糊糊,我决定还是叫他起床。要是叫不醒,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带他去找大夫了。

好在喊了几声,沈识微终于睁开了眼,茫然无措地看看我。但等他环顾了返四周的陈设,那熟悉的凶光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恨恨道:“秦师兄到底还是回来了。”

我说:“沈师弟不也回来了?阎王殿上好玩么?”一边走到桌边,盛了碗粥。

他努力挣起上身,倚在床头,我把粥端到床边,放在他手里:“你在下面我也没给你祭点血食,现在吃点还阳的米浆不?”

沈识微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怕也饿极了,顾不上反唇相讥,端起碗来便往嘴边送,一双手却抖得像在筛糠。他试了几次,粥碗始终凑不到唇边,终于还是放下了。

我见他捧着碗的手不仅抖,骨节也捏得发白,只怕下一刻就要气得摔在地上。叹了口气:“你手抖。要不我喂……”

话未说完,我赶紧闭嘴。

要是说出“我喂你”三个字,这碗怕是要摔我脸上了。

我把粥碗从沈识微手上拿走,放在一旁:“得,等你待会不哆嗦了再喝吧。”

一时尴尬无话。

沈识微岔开十指梳进发丛,大概头疼得很。突然他发现了什么,惊道:“谁脱了我的衣服?报国军的人?”

我见他忽而跟个大姑娘似的,不由乐了:“怎么?我脱的。肥水没流外人田。”

却见他忙把手探进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个黄绫布包,这才松了口气。

我都快忘了他身上还有这么个宝贝了。

沈识微将布包又重新揣进怀里。转头向我,声音表情都柔和了不少,满是困惑,又好似夹杂着一丝欣喜:“你没动?”

我不明所以:“动?为什么要动?”

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与其说恼火,我更想放声大笑。

沈识微真特么愚不可及,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道:“原来如此。就为这个?”

沈识微不答话。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这就是沈师弟防着我的事儿?这就是你差点把命丢了,也不肯回报国军的原因?”

他还是不答话。这次他的沉默倒不像往常那样是最高的蔑视,而像真是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岂止是再与他说话,我简直不想和沈识微再呆在同一个天花板下。

我扭头便走。

沈识微一惊,在我身后喊:“秦湛你等等!”

等你妹!我仍大踏步向前。

却听背后一阵床椅挪动的吱嘎声,那声音艰难又危险,床腿在泥地上划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怪叫。他又要干嘛?我不禁站住了,虽说在脑海里连连抽自己耳光,还是回了头。

沈识微竟然挣扎着要下床。

他大约没料到我居然肯转身,已然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床外,一时也愣住了。

我俩面面相觑,倒是他先醒悟过来,忙道:“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