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飞升以来,他许久没有想起过这凡胎肉骨时所能感受的疼痛。
低头看去,那是陆崖的手正在他身体内捏攥着什么,徐徐掏出的……是他的内丹。
……要死了。
少司剑微张的口中呼出一口雾气。
陆崖的手举着淡蓝的丹息,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拧。
啪!
一道璀璨的金蛇光电凌空而来,藤蔓般纠缠上陆崖正欲捏碎内丹的手。
他侧身回看。
对上病心的眼睛。
“陆崖。”病心手持金蛇鞭,轻轻拉扯。
他的眼神有些困惑。
“过来。”病心伸出被划破的手掌,指向陆崖的方向。
陆崖眼中明明灭灭,几乎是身体本能地反应一样,朝向病心。
这一幕与初见时一样。
漫山的野火与攒动的人头,地上的尸骸盘旋着无以计数的蚊蝇。无数人呼喝与怒喊逼近,是害怕、是厌恶:诛杀疯乞儿杀了那个下贱坯子!杀他得太平!绞杀杀人邪魔!!除魔卫道
惨烈的火光之中。
她自漆黑的夜晚落下,周身遍布着化不开的法芒,伸出如画像上拈花的手伸向他,仙音撕破了周围无数看不清面孔的人的怒吼“过来。”
与初见时,一样。
陆崖偏头,瞳孔中的病心一切如旧。
他只僵持了短短一息。
“过来。”病心再唤他。
陆崖满是脏污,血流不止的膝盖微微颤抖,在城墙上荼行两步。
像一只闯了祸的狗儿一样,疲惫地将额头抵在病心的手中。
月城的时界奔崩离析,天光再次倾撒在这座闯出时间的城池。
温柔的风下,陆崖歪斜着身子,跪在病心身前,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0043夜探
诡月境九重塔前。
青丘望着面前躺着两个面目全非的男人,一时有些怀疑。
“好姐妹,哪个是陆崖上主?”
地上两个血泥般的人,死气沉沉宛如尸体一般。
病心甫被如此一问,也懵了少顷,辨认了好一番:“高些的那个是。”又如此这般地将月城之事细细说来,“陆崖被少司剑真仙之气捅了个对穿,伤得不轻。少司剑被陆崖废了法剑又掏了内丹,如今也只剩半条命。”
青丘有些惊骇与后怕,反复端详地上两人,葱玉般的指尖轻拂雪峰般的胸口:“什么时候咱们上神姬还有这等怜悯仁慈,竟把少司剑救下了。当日欲海一役,他可是长生君座下头功。”
病心嗔了她一眼:“我像那种圣母女主吗?”
麒麟轻咳一声:“上神姬不要出戏。”
“我是想来……”病心眸光流转,解释道,“留少司剑一命,有两处作用。一则若少司剑身死,魂灯熄灭,九重天定然知晓。那时大军而来,我们措手不及,只怕诡月境覆没不过须臾之间。”她蹲下身子,戳了戳少司剑冰冷的脸,“如今还不如先关起来,封了神通,绑着,没事儿抽两鞭子。只要他报不了信儿,我们就还能周旋些时日。二来……”病心心里每次思及此事,总觉不安,“他虽飞升并不古早,却也跟了长生那厮好些时日。我想自他口中听些长生君诛我的缘故,总要弄个明白。”
青丘听得这一句,便知兹事体大,是自个儿做不了主的事情。如此只得称是,唤涂山过来将二人抬下去收拾,又仔细叮嘱唤人速炼了灵方侍奉陆崖的伤势。
混沌初开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作为左右逢源的青丘女君,也算是上天入地八方神通的床榻都缠绵过。勿论是生有神籍的古神们,还是飞升而列的仙官们,她青丘也都算熟稔。